回到車上,桓凌便忍不住笑出來:“當初咱們自己在試驗田里種稻種麥,多少人偷偷地問,偷偷地學。如今按著里甲教下去讓人學,倒有那些人嫌起麻煩,不是當初把你的法子當仙術的時候了。”
可以理解,他也知道數理化是好科學,自己上學時還選了文科呢。
宋時發出理解的聲音:“等今年糧稅轉運上京,冬日無事,就辦個掃盲班給鄉里的大人孩子掃盲。不分男女老幼,爭取至少一家有一個識字過千的。”
至少達到小學一年級水平吧。
不用學什麼生僻字,能看懂府里張的告示就行。
他們學院的基礎教育教材里就有農業課,不過內容比較深,沒有基礎的普通農戶學起來肯定艱難。過些日子便叫老師們把這些現代農業知識和識字結合起來,編個簡化版,類似三字經的掃盲教程。
當今市面上雖也有農學類蒙書,不過內中知識自然比他翻譯過來的落后,書里還有“腐草為螢”、“鷹化為鳩”、“雀入大水為蛤”之類的神怪傳說,不如不學。
宋知府如今連年豐收,財大氣粗,什麼都敢想,還敢跟上司說。好在這位上司也不嫌他花錢多,反倒要替他出主意:“也該在教材里寫寫如何看溫度、算風力、辨雨云之類,并細教這些氣候變化與莊稼生長的關系。尋常人不懂其中用處的,記起來就不易入心。”
是呵,直到五百年后的現代社會,農業很多時候都得看天吃飯,得多普及點兒正經氣象知識。去看試驗田時,順便也看看附近氣象站,看那里的記錄完不完整、準不準確。
一時的記錄看不出什麼,堅持記個幾十上百年的,就是后人安排農事、預測災異的種要資料了。
都說做一件事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他現在穿到了五百多年前,做什麼不是最好的時間?
這麼一想,他頓時充滿干勁,將許多之前因為缺錢、缺人手而沒能干起來的事重新納入未來的三年計劃當中。桓凌雖然沒有他這種回到五百年前做事業的機遇,卻也抓緊了做事情的第二好時機——
重在當下,想到什麼立刻就做。
回城之后他就先去車行訂了兩大罐潤滑輪軸的石脂,拿了宋時兌來的石油分餾技術文獻,一面自學一面埋頭寫世情文章,幫著宋時掙些晉江余額。
前些日子他們去看了氣象站,他恰好有些思路,想寫幾篇地方官祈雨、祭祀之禮,試試晉江網會不會收。畢竟他從宋時身上看出來,他們那時候官員早不做,甚至也全然不信這些鬼神之事,想來流傳到那時的文字也比不上他能寫出來的詳細。
他豈止寫地方祈雨儀式,還要去跟妹夫周王聊聊,問出宮中祈雨的詳細流程。
周王年紀輕輕,不知道他拿自家事寫稿賺錢的用心,只當他是為旱災早做準備,便將從前參與儀式的經驗原原本本地告訴他。那祭臺怎麼布置、神像怎麼抬出擺放、道士怎麼做科儀、供的什麼香燭、祭品……
桓凌一一拿筆記下,神色極為嚴肅,幾如馬上要依法求雨似的。
周王授罷經驗,見他如此認真,不由得多問了一聲:“我聽說宋兄在城中外各處都放了氣象箱,能報晴雨、測寒溫,難不成還能測出明年將有旱災?”
不,測不出明年將有旱災。但能兆出我們憑著這旱災祈雨之法,能賺上一筆晉江幣,換來煉化石油的化工秘法。
他合上筆記,朝周王躬了躬身,滿心歡喜,真誠地謝道:“非為防災荒,只是下官好奇罷了。今日得殿下解惑,下官心中亦有所得,需去實驗室驗證一番,明年殿下便見得到成果了。”
他在周王迷惘、驚訝又摻了幾分崇拜的眼神中飄然而去,憑著這本原始資料連寫幾篇科普短文。他如今寫現代文越來越順暢,越來越合發稿的格式,寫好的文章宋時拿過去只須照著輸入,不必改動多少,十分省心。
他省下的心力就給桓凌做了個超長水銀溫度計,能測到三百度的那種——畢竟水銀沸點在357攝氏度,再高溫度計就炸了。
不過這溫度也暫時足用了。因為石油在六十到一百五十度就能分餾出汽油,一百五十度到三百度可得煤油,再之上是柴油……
這三樣甚至已經超過他們目前所需了。
桓凌接過寄托著宋時滿心希望與漢中石油工業未來的溫度計,又拿出按實驗裝置圖定制的冷凝管、牛角管,配上燒瓶、燒杯、酒精燈等實驗儀器,仔細固定好,往燒瓶中倒入幾塊碎瓷片,緩緩注入一杯石油。
第220章
這就是汽油的味道……
多麼好聞。
和他前世天天聞到的味道一樣銷魂,瞬間令人憶起過去那些出門就能開車, 上了馬路就堵得走不動的日子。
他仍舊遵循著扇聞的守則, 深深吸了幾口充滿熟悉的化工污染的美妙氣味, 也給桓凌扇了點兒聞聞,特別自豪地說:“怎麼樣, 好聞不?我小時候可愛聞排氣管后面的汽油味兒了,這就是大馬力電機的味道、大工業的味道……別聞多了,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