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對著黃河景色懷舊也不會在府谷縣,得往下游走走,換個沒那麼多人知道他如何送別桓凌的地方。
然而他低估了桓凌跟他的國民度。
他從府谷縣一路巡察到宜川縣,帶著各州縣領導規劃這片黃土高原的農牧業和石油、煤炭工業發展計劃期間,每每在黃河邊上觀河景,都能聽到《宋守道望河思故人》的故事在百姓間并不隱秘地流傳著。就連那些官員有時也用一種略帶同情的眼神瞧著他,瞧得他渾身不自在。
不就是與桓凌分別幾天麼,哪個府縣沒有不帶家眷上任的官員?既然這麼關心桓凌的安危,不如做些實事支持招撫使團工作,讓他們在草原上更安全罷!
宋守道也不望黃河,也不思故人了,專門為難起了這些打著同情旗幟傳他緋聞的下屬——他要來筆墨顏料,在紙上畫了兩套迷彩服,一套綠一套黃,適應草原春夏秋冬各種環境。
這種迷彩布極難印染,而且朝廷軍隊穿的衣服自有制式,衣料、色彩、形制都不能輕動,他之前也沒動過做迷彩服的念頭。可這些地方官有工夫琢磨他如何思故人的,不如幫他給故人印染些迷彩布料,讓他們在草原上行動更隱蔽安全。
桓凌在草原上不必穿官服,又不是那種特別計較外表的人,凡他送的衣裳肯定都會穿的。到時候哪怕在草原上遇著敵人,只要往草地里一伏,換上迷彩布袍、膠底靴,就能徹底隱藏身形。
他將過度關心上司隱私的官員集中起來開了個會,布置下做迷彩服的新任務,又拋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抗拒的香餌:“哪一縣最先染出這衣料,制出適合草原行軍的衣裳,本守道便上報巡撫大人,給他記一道軍功。
”
有空好好兒為自己的前程努力,黃河他自己一個人看就夠了,不需要再帶個觀光團。
只希望這些地方盡快染出成品,他好找人多做幾身行動方便的衣裳。到時候草原上有信寄來,他就叫送信的人把衣裳和多的布料送過去。
雖然他出來時沒帶桓家家人,也沒帶記著他身材尺碼的紙條,不過那都不是大問題,小師兄渾身上下哪一處尺寸他不記得?別說是做這種寬松的外袍,就是做個鯊魚皮游泳衣他都能保證可可地貼身。
等他拿個軟尺,照著自己抱著小師兄時的手臂圍度量一遍的。
第266章
臘月間,招撫使團終于回到涼城, 也帶來了順義王世子的舅父及其大妃之父家兩族。
勸得這些草原人愿意歸順內附的并不是他們拉進草原的多用油筒和火藥, 更不是長槍利劍, 而是為這幾個兄弟的父親封侯受賞,他們的子民在涼城過上了好日子:
單從帖木兒兄弟的衣飾氣派、鄭朝官員待他們的態度上, 便可見他們內附之后過得十分舒坦,不曾受什麼委屈。再聽他們口中描述的涼城,更是叫人不敢置信——給貴族王公修建府第也罷, 連給窮苦牧民都給建高廈花園?
那鄭朝軍士前些年還用著銹跡斑斑的槍, 衣裳破舊的比奴隸強不了多少, 怎麼突然間就富裕成這樣子了?
帖木兒指天誓日:“若我們兄弟說的有半句假話,就讓我們為長生天所棄!”
他們兄弟自求的差使, 又是降鄭之后頭一回為新主建功, 自是使盡了千般手段。
這兩部親戚觀大鄭與草原戰事勝負之變, 也覺得大鄭如今富庶強大, 值得投效,終究愿意率部內附。
使團出來時便帶著朝廷的封賞, 當場就給了金珠玉帛、官袍紗帽, 還賞賜了諸王公親貴金玉、珠寶、佛像、漢中府出的實木琺瑯座鐘等物……
比起順義侯一族當初入關時的待遇更好。
他們入關時, 也暫居在涼城——太近京師, 朝廷不安, 涼城那里又已建起牧民居所,就比別處城鎮方便許多。
這一回出關三數月,再回涼城, 又是一番全新的景象。當地縣令、鎮撫早接了軍中傳信,翹首盼著他們回來,見著那些新來的王公貴族后便喜氣洋洋地將他們讓向城中新府第。
這幾個月特為新歸順的部族首領們建的,連帶他們這些官員的房子也翻新了一遍:重打了地基,墻里用空心磚做了保溫層,又重漆廊柱,窗子都換成了透明的玻璃窗。屋里掛著玻璃煤油燈,點上燈亮如白晝,桌上擺著小座鐘,地內鋪了黑色的人造的大理石磚,表面打磨得光潔如鏡,上鋪著陜西風情的大紅花地毯。
地毯是俗了點兒,不及天水的絲毯金貴,可牧民內附這樣的大喜事就該配大紅大綠的花毯,看著就喜氣。將來若還要高雅精致的毯子,他們這里有成舍的綿羊產毛線,也建起了毛毯廠,將來叫人去西域、去官家織造坊買了圖樣,多招幾個會織毯的匠人慢慢織就是了。
各房里裝飾大同小異,多是剔透的玻璃或光潔艷麗的琺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