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的一切物質仿佛都在跟隨著精神的變化更迭交替,趨向于成熟與完美。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魚都會在求偶熱時經歷這樣奇妙的體驗。
在夢里回到了故鄉,阮語都有點不愿意醒了。
但這期間他還是被斷斷續續地被叫起來幾次,眼皮半開半合著,夢游般讓顧修寒喂著吃藥。
因為沒有得到合適配偶的安撫,身體的熱度不斷攀升,喉嚨痛得越來越厲害,藥片漸漸變得不好入口。
“疼……”細弱的抱怨聲。
阮語用手指揉了揉喉結,推開水杯,不肯再乖乖吃藥了。
顧修寒眉心微蹙,也不強迫,只沉聲道:“張嘴。”
他得檢查一下阮語的喉嚨發炎到什麼程度。
阮語還半夢半醒著,聞言便老實地張開嘴巴。
顧修寒垂眼看進去。
就這麼幾個小時,咽喉那一帶已經腫得紅彤彤的,也難怪會疼得連藥都不肯咽。
他看清楚了,卻沒立刻讓阮語合上嘴。
空氣中流淌著謎語般的沉默,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而就在這時,一幕畫面猝然闖入阮語的意識——
是張著嘴的他自己。
燒得通紅的巴掌臉努力仰著,傻乖傻乖的。
兩排珠貝般白凈的小牙后,口腔中淡紅的軟肉被津液浸得柔亮。
……
很短暫,只持續了大約一秒不到。
阮語知道這是什麼,這是人魚與其他生物體的精神高度協調時才會接收到的,畫面化的腦電信號……
或者是遇到精神特別容易被讀取的低等生物時也會這樣。
會意外讀取到顧修寒的腦內畫面,大概是求偶熱帶來的知覺提升。
阮語一下就從渾渾噩噩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了。
腦電信號能強烈到形成畫面,需要生物體處于專注或情感強烈的狀態中。
換而言之就是……顧修寒正在非常細致認真地觀察他的嘴巴。
好像也沒什麼不對,是他自己先嚷嚷喉嚨疼的。
那顧修寒不認真看,難道要粗心大意地看麼?
阮語自己也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可是……
阮語倏地別開滾燙的臉,忙不迭合上嘴巴,小小鼓鼓的唇珠抿得變形。
“怎麼看那麼久啊,”阮語不敢實話實說,視線游離,底氣不足地埋怨道,“我臉都酸了……”
第21章
顧修寒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眼瞳黑沉如水,平靜道:“抱歉。”
“換成這個?”
顧修寒翻揀著藥箱,找出一支能將藥液流超高速打入體內的無針注射劑,這種打針方式造成的痛感比較輕微。
“嗯嗯,好。”
阮語難得撒謊,心虛得要命,一邊連連點頭一邊哼哼唧唧地假裝揉臉以示剛才真的酸了,還不住用眼角偷瞟顧修寒。
明明是怕喉嚨發炎得厲害好心檢查,卻被壞魚倒打一耙嫌棄看得慢了。都這樣了,還繼續縱容著給他道歉,考慮怎麼給他換藥……
確實是個穩重可靠的好哥哥。
但阮語在人類社會生活這麼多年,再單純也知道人類是一種表里不一的生物,完全可以嘴上說一套,心里想一套。
他只是一直都覺得顧修寒不會那樣。
“……我睡多久了?”阮語訕訕地打破安靜。
設置成睡眠模式的智能遮光玻璃會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但看一眼智腦就行了,不用問。
“……”顧修寒將打空的藥劑丟進紙簍,沉默片刻,像是察覺到阮語在沒話找話,但沒戳破,“十二小時。”
阮語點點頭,下地去了趟洗手間,順便換了一套長袖長褲的睡衣。
之前因為藥物作用睡太久了,雖然現在還是頭昏腦漲的,但怎麼也睡不著了,阮語骨碌碌地用薄被將自己卷起來,只留一雙圓眼睛在被沿上方盯著顧修寒,激烈揣摩,奮力剖析——
他初次察覺到顧修寒的異常是在林卉的住所挑禮服裙時,而最后一次是在幾分鐘前。
阮語將這些異常搜羅到一起,逐條回憶。
——所謂“異常”,指的就是不符合顧修寒一貫行為表現的離譜腦電波。
比如說,以顧修寒那種冷肅清正的性子,死都不可能對他說出“臉紅了更漂亮”、“好嫩”、“像小奶貓”之類的……狎昵噯昧,令他本能地耳朵尖兒冒蒸汽的話。
更不應該在他張嘴時使勁盯著他的舌頭看個沒完。
精神體中也絕不會有那樣黏稠濁重的,似乎象征著某種饑饞谷欠望的白顏色……
像個什麼……變態似的。
可是事實上,阮語就是捕捉到了這些腦電信號。
兩種事實相互矛盾,說明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逃避不是辦法,他不能在胡思亂想中冤枉了顧修寒,也不想當面讓顧修寒難堪。
那就需要一些迂回的試探。
至于具體怎麼試探……
只要確認一下顧修寒對他究竟有沒有那種想法就行了。
沒想法的話,就說明都是求偶熱帶來的幻覺。
……
阮語自覺思考得不動聲色,其實睫毛抖得厲害,眼珠左一轉右一轉的,短短幾分鐘偷瞥了顧修寒八百個來回。
簡直就是在臉蛋上寫著“欲言又止”四個大字。
用的還是熒光筆。
于是,就在阮語為尋找切入點糾結得腦漿沸騰時,顧修寒那邊忽然毫無預警地飄來兩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