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診查床上,比面前的湯詩其矮一些,仗著自己傷患的身份,將額頭抵在湯詩其肩上,像個怕打針的小孩。
可湯詩其看不得他被冤枉,跟醫生解釋,“沒有打架,我弟弟很乖的。”
醫生的手頓了頓,退了一步端詳池烈的傷,一邊清理傷口,一邊念叨,“家長打的?乖什麼乖,但凡聽話一點,也不至于被打成這樣。我家孩子就省心,從來不打他,你這是犯什麼錯誤了。”
醫生緩解患者緊張情緒,閑聊,都是常見的,但湯詩其顯然不太喜歡這位醫生的閑聊方式,表情不夠溫和,“我弟弟真的很乖,他沒有犯錯,這次是因為...”
說著,湯詩其停下來,看著池烈。
池烈察覺,這才意識到,湯詩其從始至終都沒有問過他自己被打的原因,從最初就相信他是沒有錯誤的。
湯老師真的太善良了,他所有的假裝都被相信,被接受,那又怎麼能怪他得寸進尺呢。
他都不用費心去現編一個理由。
他用前額細微地在湯詩其肩膀上蹭了蹭,姿勢也從握手變成挽上小臂,“湯老師,肚子餓。”
剛才在飯館,吃到一半就急匆匆趕來醫院,他也可以勉強算作是在長身體的階段吧,這句話應該是成立的。
湯詩其的注意點被成功轉移,抬頭看向他背后忙碌的醫生,“醫生,所以嚴重嗎?”
醫生手上不停,“沒什麼大問題,看著嚇人。一會兒下去拿單子交錢開藥,注意別沾水。”
“好,謝謝醫生。”湯詩其松了一口氣,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頭,輕拍著安慰,“沒什麼事,會好的。”
從醫院出來,池烈沒了再黏著湯詩其的理由,只默默走在斜后方跟著。
他發覺自己身體里似乎有著一個欲念的容器,從與湯詩其觸碰開始計量,計量對象叫做:湯老師的觸碰額度。
每次他只敢與湯詩其短暫的接觸,時間再久一些,容器就要漲滿爆炸。等分開些時候,那些欲念散盡,他才有能力克制自己去重新靠近。
他想,日久生情大多是錯覺,天長日久的相處與潛移默化的依賴,在某些時刻,將就著,勉強變成愛情。
那并不適合池烈,十九歲少年的愛,就該是熱烈的一見鐘情。
*
出醫院時,天已經見黑了,池烈明早還要上學,他們只好買了點簡單快餐,
拿回家應付一下,也有蔣植一份。
因為蔣植看耽美漫畫的事,湯詩其還在和蔣植單方面冷戰中,兩兄弟沒什麼過多交流,他放下吃的,轉頭就帶著池烈回了房。
他去洗澡,池烈繼續吃飯長身體,一切都看似順利,混亂的一天就要徹底結束。
可池烈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現在他的容器已經放空,好餓。
湯詩其穿著睡衣從衛生間急匆匆走出來,在床頭的背包里翻找些什麼,沒擦干的水珠順著發尾滑落進肩頸,在衣領的掩蓋下藏進鎖骨。
他在池烈的目光下轉身,“池烈,你的手機還在我這里,你不說我都沒記起來。”
池烈愣了愣,接過湯詩其遞來的手機,要是湯詩其不說,他也忘了。他之前幾乎手機不離手,他依賴于手機為他消磨時間,逃避社交,今天卻一天都沒想起來。
因為他一整天都在想湯詩其。
“湯老師。”他把手機放在一邊,把外帶的餐盒收拾好,“我也想洗個澡。
”
“好...”湯詩其話說一半又閉上嘴,嚴肅道,“好像不行,你的膝蓋、后背、胳膊,都有傷,還是不要沖水的好。”
池烈兩指搓著餐盒的外包裝,垂眉低眼,“可是好熱,身上出汗了,不舒服。”
“可是...”湯詩其面露難色,看起來很擔心他,“你哪里都有傷,沒辦法洗的,我給你開空調,看明天傷怎麼樣,可以嗎?”
不可以,池烈想要的不是這個,這不足以填充他的容器。
他要的——
“湯老師,能麻煩你幫我洗嗎?”
第17章 利用他的善心
17
池烈覺得,湯老師的名字雖然寫作湯詩其,但應該讀作大善人。只要是湯老師能做到的,別人來找他幫忙,他都是不會拒絕的。
就像他找湯老師幫忙洗澡,湯老師可以做到,就很順利地答應了。
而且這一幫,就是一周還多。
他皮糙肉厚,多嚴重的傷,一周也足夠他痊愈了。但只要他不說,湯老師就會默認他還需要幫忙,準時招呼他洗澡。
最后還是他那點兒可憐的良心發現了。
那天趕上他們回家周,練舞回來的湯老師連迎接他們都顧不上,等他和蔣植進屋找人,才發現那人正橫趴在臥室床上睡著。
他和蔣植難得默契,一齊消聲退出臥室,還破天荒對著烹飪博主的教學視頻,給湯詩其做了一頓飯。
除了味道淡了點,菜切得大塊兒了一點,飯做得稀了點,沒別的毛病。最重要的是,湯詩其吃得很開心。
當晚,湯老師把褲腿一節一節卷上去,摞起來,揉捏著按摩放松腿部肌肉,池烈就坐在床對面的小沙發上,看著。
看湯老師放松后的肌肉擠在指縫里,內側都印上指痕,交錯呼應著因舞蹈練習產生的的碰撞瘀傷,他才明白自己原來這麼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