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不打算痊愈。
昨天晚上睡得太沉,湯老師有沒有照顧他,他沒有記憶 ,今天白天都得補回來。
門被打開,湯老師端著一碗粥進來,見他醒了,快步走過來,把粥放在床頭。
伸手探他的額頭,“不太熱了,坐起來吃點東西吧。”
他沒動,給病號喂飯不是最基本的嗎?
他故意只掀起一半眼皮,慢吞吞地坐起來,再十分夸張地脫力靠在床頭。
伸胳膊拿碗更慢,仿佛碗有千斤重,才端離柜子一個指腹的距離,他就不堪重負似的放下,粥都因晃蕩出了碗邊。
他也不說什麼,皺著眉去拿第二遍,終于在觸碰碗沿之前,得到了湯老師的幫助。
比他小一號的手輕而易舉端起碗,湯老師側身坐到床頭,“要不,我喂你吧,你介意嗎?”
他搖搖頭,他求之不得。
本應沒味道的清粥被一口口喂進他嘴里,用發燒的苦澀味覺品嘗,他偏偏覺得甜。
湯老師的指尖捏著勺子送進他嘴里,他盯著,舌頭把粥卷進口腔,仿佛是把湯老師的手指含住一般。
他用想象和錯覺滿足自己燒紅的欲望,卻發現湯老師有些不對勁。
按理說,任他在腦子里想什麼污穢的東西,湯老師都不可能知道,他們現在只是簡單的喂飯。
可是湯老師的動作表情都很不自在。
他以目光探尋,湯老師就處處閃躲。
他覺得這樣不舒服,他想知道湯老師在想什麼,他想要掌控。
于是在湯老師又一次把勺子喂到他嘴邊后,他抬手抓住了湯老師的手腕兒,勺子傾斜,粥灑出去被碗借接住大部分,還是有幾粒米流到了湯老師的手指上。
他不管這些,“湯老師,我怎麼感覺你在躲我?”
湯老師眼皮顫了顫,沒有發現池烈突然恢復的力氣和中氣十足的聲音。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抬頭,睫毛撲閃,“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你...是不是忘了呀?”
他池烈愣了愣,被這樣問話,有一種自己把人睡了,然后提上褲子就忘的錯覺。
但是不可能,他要是睡到了湯老師,肯定把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恨不得寫個記錄冊,死了也要刻在骨灰盒上。
他松了些力氣,心里突然很沒底,試探著問道:“昨晚...發生什麼了?”
湯老師的耳朵和臉頰都驟然通紅,“沒事,沒什麼大事,忘了吧。”
池烈卻不放手。
湯詩其回想昨晚,他一點也不想告訴池烈。
昨晚,他也睡得迷糊,睜眼的時候,都沒意識到池烈的動作過于曖昧,只是覺得給完池烈想要的,他就可以安心睡覺了。
池烈趴進他懷里的時候身體太燙,臉頰貼在他裸露的頸窩,都蒸騰著熱氣。
他一下子反應過來,池烈是生病了,發燒了,想趕緊去找藥,倒水,池烈卻一下子壓得更重了。
原來剛才怕壓到他,池烈是撐著些身子的。
這下可好了,別說倒水找藥了,他連呼吸都費勁。
他試著叫醒身上的人,“池烈,你先偏一下身子好不好?”
身上的人不動,他便繼續誘哄,“你發燒了我去給你找藥,回來我會們繼續擁抱啊?”
身上的人好像有了一點反應,頭在他肩頸處拱了拱,“湯詩其...”
池烈沒怎麼叫過他的全名,他一瞬間竟然有點被點名的錯覺,艱難地繃直了背,“...嗯,在呢。
”
池烈的呼吸有些不同的起伏,“湯詩其,我好喜歡你啊...”
“喜歡你...”說著,竟然努起嘴唇,在他側頸親了一口,他都沒來得及反抗。
其實這話他聽過許多遍了,按說應該趨于習慣,事實卻總是截然相反,他一次比一次更羞,一次比一次更動搖。
少年人的追求最難招架,他們的劣勢是一無所有,優勢還是一無所有,捧著一顆僅有的純粹真心,任誰都不忍心打碎。
他說謊了,他并不是直男,他的前任是個醫生,一個男人,比他大三歲。
并不好看的結局他不愿回憶,不被大眾看好的性向,他也打算和自己一起,成為深埋于這座小縣城的秘密。
之前的時候,池烈是一個高中生,一個未進入社會、和他弟弟一般大的高中生,且不論他的真實想法,僅就身份年齡這一點,他就沒想過接受這種可能。
甚至下達了“我是直男”這樣的一票否決。
可是池烈不在乎,池烈甚至不要回應,不要承認,也不需要責任。
兀自捧著真誠的愛意,退而求其次,只要一段美好的回憶。
他從未認真思考過自己的想法,因為他是簡單的,他覺得自己不打算再談戀愛,池烈也是一時興起,所以想著,兩人只會是“回憶”的關系。
到了時間界限就斷掉,干干凈凈。
可是現在的池烈已經脫離了高中生的身份,這本該是池烈感到放松的事,卻讓他也如釋重負,仿佛道德給他解開了一層枷鎖。
池烈親吻他的一瞬間,他的腦子里充斥著池烈帶有火熱呼吸的“我好喜歡你”。
今天之前,他的想法會是:池烈越界了,他們不能這樣。
現在他卻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