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多愛聶恩西,即使這愛荒唐惶惑,他也能夠讀懂聶恩西眼里的糾結和渴求。
聶恩西或許喜歡他,也或許施舍給他幾分愛,但這愛并不足夠支撐他心甘情愿的留在破落的山里,外面的世界永遠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周雨打敗。
輕而易舉。
血似乎快流干了,就在他昏昏沉沉之際,腳步聲由遠及近,周雨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聽,眩暈著偏頭看過去。
不知是真是假,他的西西飛快脫下自己的外套扎在他右腿上,然后托起他上半身抱住他,沉甸甸的淚珠砸在他臉上,也落在他心里,周雨被砸的瘋狂地笑了起來,邊笑邊咳邊哭,聶恩西一邊給他順氣一邊語無倫次的哭著問他,“雨哥,周雨,你沒事嗎?你還好嗎?別嚇我!”
周雨伸出兩只手緊緊抓住他,虛弱而清晰的道:“西西,你回來了…如果你回來了,那就不要走,好嗎?”
他們都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聶恩西的眼睛被淚水和眼前的一片鮮活的血液徹底遮蔽住,他急的不停流淚,頭一次有種慌亂感從頭頂一直傳到腳底,他全身發麻的緊緊抱著周雨,好像稍微放松一點周雨就會化為齏粉。
他用自己的手臂把周雨圈起來,哽咽著道:“我留下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留下來。”
他清楚這是妥協,是無奈,是心軟,更是愛。
也許這很俗套,但在生死面前他終于肯正視自己,他再也找不到像周雨這樣的人了,至少在此時此刻,聶恩西愿意為了周雨永遠的留在這里。
他騙過周雨很多次,留下數不清的承諾,被逼的,騙人的,只有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
周雨因為失血過多有點神智不清,聶恩西吃力的背著他一點點往山下走——周雨看著不胖,但是身上的肉結實,聶恩西幾乎走不穩路,但他知道周雨的命系在他身上,咬著牙就算累死也要把周雨背回家。
把周雨安置在床上,聶恩西立刻又下山去了大伯家,大娘給他開了門,看見聶恩西渾身是血嚇了一跳,“恩西?怎麼了這是?”
聶恩西脫力的扶著門框倒下,對大娘說:“雨哥…被狼咬了…現在還在家里。”
周大娘大驚失色,把聶恩西扶到凳子上就進屋叫人。
周雨最終保住了命。
山里人祖祖代代和狼相處,自然有治傷的辦法,周大伯請了村長的父親,一個老郎中來看,對方給周雨清洗縫合傷口,又上了藥,那齒痕實在太深,幾可見骨,聶恩西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握著昏迷的周雨的手,希望能借此給他傳遞一點生命的力量。
老郎中給聶恩西留了很多藥,外敷內服都有,聶恩西拿筆記下了用法,止不住的感謝對方,不斷鞠躬拜手。
周大伯安排了一下,讓大柱去看顧周雨的地,讓周大娘每日上來送點吃的,又讓周遠當翻譯,交代了聶恩西一些事情才下山。聶恩西這時候才覺得有個長輩有多重要。
這藥果真有用,周雨當天夜里立即停止發燒。
聶恩西喜極而泣,握著周雨的手不斷親吻著他的手背,盼望周雨早點醒過來。
他到天明時候實在撐不住,稍微睡了一會,醒過來就看到周雨正睜開眼睛看他,可能還是沒有力氣,眼皮微微耷拉著,顯得有些孱弱。
聶恩西沒說話,呆呆看了他一會,半晌才露出一個笑容,用自己的頭輕輕撞了一下周雨的胳膊。
第二十二章
周大娘第二天上山送飯的時候,聶恩西正坐在院子里熬藥,看見周大娘來連忙招呼她進門看周雨。
周雨拖著虛弱的身體要起來,聶恩西飛快的跑過去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周大娘心里滿意了不少,聶恩西現在看起來也算是死心塌地留在這里,能跟周雨好好過日子就行。
“醒了?怎麼?疼的厲害不。”
“還行,能忍。”
周大娘對周雨視如己出,忍不住像全天下的母親一樣嘮叨,“看著是個穩重孩子,這麼不懂事,前幾天山下都能聽見狼叫,你們還敢上山,你自己也就算了,我看小西受傷,你還能不能活。”
周雨愧疚的低下頭。
周大娘又絮絮叨叨交代了一些東西才走,沒讓聶恩西出來送。
聶恩西又扶著周雨躺下,把他胳膊都安置進被子里才要抽身離開,一只溫熱的手卻拽上他手腕,聶恩西無奈的轉頭看他,“怎麼了?”
周雨說話帶著點氣音:“去干什麼?”
“外面藥還熬著,我去把火熄了。”
聶恩西說完低頭在他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個吻,“你老實點,一會吃藥。”
周雨立刻微笑起來。
周雨恢復的很快,隔幾天就可以下床走路,聶恩西沒敢讓他多走,只不過每天活動一下。
過一個星期拆了線,又過了一個月差不多就沒什麼感覺了,拆線的傷口還有些鈍痛,需要每天熱敷一下,但走路基本上已經沒什麼問題。
周雨暫時還不能干一些重活,但是一些地里基礎的活兒還是能做的,于是隔了這麼長時間他又拿起了鋤頭,聶恩西跟他一起去,嚴格管控周雨的勞動時間,半個小時必須要歇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