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上了駕駛座,打開車窗后,才把車開出去,風沁進車里,吹散不好聞的魚腥味。
陳清池小心地把腳微微抬起,不落到潮濕的泥土上,然后扣好安全帶,車緩緩離開停車場。
片刻沉默,陳清池開口:“周……周師傅,今天不好意思,讓你多等了20分鐘。”
“周,正。”周正開口,一字一句。
因為打方向盤的動作,上臂肌肉微微鼓起,貼著墨綠色的短袖,精壯有力。
“周正。”陳清池重復他的名字。
他聲音很淡,字正腔圓,音質清潤,讓周正搭在方向盤上的手微微縮緊,血氣上涌,只感覺一陣燥熱。
“你呢?”周正側過臉,隨意瞥了他眼,見他半垂的眼,燈光昏暗,纖長的睫毛在下眼瞼落下一片淺色陰影,柔和又矜貴。
陳清池眸色微凜:“陳清池。”
“哪個——清?哪個——池?”周正聲音很沉,慢條斯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陳清池聽出了幾分隱隱的戲謔和壓迫。
“清澈,池塘。”
周正扯了扯唇,無意瞥見陳清池縮成在角落無法安放的白色板鞋,與深棕色的泥土格格不入。
干凈與污濁向來格格不入,他生在泥里,陳清池是那遙不可及的天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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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清池,我喜歡你。”男生跟著陳清池,在陳清池準備出廁所的時候,將他堵在門口,“從初一剛開學我就喜歡你了,一直沒敢開口,馬上要初三畢業了,我怕再不說會留下遺憾,所以,陳清池同學,我現在鎮重和你說,我喜歡你。”
陳清池抬眉瞧著那人,印象里根本不記得這號人,而且……“我是男的。”
“我知道,我也是男的。”
眼見著上課鈴響起來,陳清池洗了手:“上課了。
”
那人知道自己沒戲,可還是不死心:“陳清池同學,我只是告訴你我喜歡你,你的答案沒有那麼重要,我知道你會考去南城一中,我也會努力和你考一所高中。”
陳清池被這表白弄得心煩意亂:“我不喜歡男的,你不用費心了。”
說得果斷,說得決絕。
等陳清池離開,周正猛抽一根煙,從最里面的隔間走出來,剛剛的表白他聽得一清二楚,瞧著陳清池清雋的背影。
也是在那天,周正的喜歡變得見不得人,周正靠在墻上咬著煙嘴,自顧自地想,陳清池是直男,他和他注定是兩條永遠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周正拉回思緒,瞧著陳清池那張清雋的臉,從車兜里掏出件干凈的格子襯衫扔到陳清池的腿上:“墊腳下。”
陳清池手捏著襯衫:“沒事。”
周正放緩車速,彎過來,把襯衫扔在陳清池腳下:“到目的地還要40分鐘。”
如果一直拘著,他擔心陳清池小身子板受不了。
“謝謝。”
陳清池開口,又覺得是不是自己表現得過分明顯,讓對方看出嫌棄之色,想開口解釋但最終什麼都沒說。
高架路上的車燈照得夜色朦朧,手機震動起來,陳清池低頭看見企業微信上撥開視頻電話。
陳清池戴上藍牙耳機,聽著那邊講話。
過了一會他才開口,語氣有些不好:“下午的時候不是開會已經和小玨確定好方案了嗎?”
“這事跟孟總也提前溝通過,確定好走AI算法,不走運營側去配置,要走運營側配置,每回上新都得讓運營側同學手動添加,哪有那麼多的人力成本去承擔這種需求。
”
“運營側同事也不會答應。”
“什麼?運營側答應了?”
“瘋了吧,你把電話給小玨。”
……
語氣越來越不耐煩,周正側過臉看他,路燈搭在他雪白的皮膚上,勾出幾分冷意,因為過分生氣,眉頭緊蹙著,側面瞧見微微隆起的眉心,看著挺柔和一人,脾氣真不太好。
“小玨,這事跟孟總已經溝通過來,走算法側。”
“這不是你跟運營溝通不溝通的問題,走運營會對我們未來的目標用戶群體影響有偏差,只有走算法才能記錄和匹配出符合用戶心智的結果。”
“這不是A/B測試的事情!是原則性問題,要是真這麼亂來,那我立馬飛回南城!”
……
周正聽說他要回南城這話,車速不由地慢了些,等陳清池打完這通電話。
陳清池說得激動,大概是在氣頭上,完全沒發現車已經慢到快停下來。
周正倚在駕駛座,聽著他因憤怒而拔高的聲音,即便是生氣也絲毫沒有任何粗鄙氣,像是一只炸毛的貓,讓周正橫生一種變態的欺負欲,明明已經生氣得不行,還在克制著和對方講道理,連吼人兇人都這麼有教養。
周正忽然很想知道陳清池在情.事里是不是也這麼有教養,他覺得自己過分下.流,可是在見到陳清池的第一眼,他腦子里就想把陳清池的乖張和彬彬有禮扯碎,連同他十二年的相思一同扯碎。
十二年前,他想陳清池是高高在上的直男,即使再喜歡也不能耽誤他。
十二年后,在看到陳清池的那一剎那,壓抑多年的欲.望如同野獸一涌而出,陳清池的出現就像一顆火苗落進枯原,燒得他毫無理智可言。
什麼禮義廉恥,遵紀守法都他媽的靠邊站,他只想把這矜貴的人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