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嘴里溢出的“哥”“找你”,周正手握著方向盤,青筋盤布,從車兜里摸出煙,下意識又塞回去換了顆薄荷糖,剛撕開塑料紙。“哥,我也挺想你的。”
草他媽……周正連糖帶紙一起扔回了車兜,把那支剛塞回去的煙又抽出來,咬在嘴里,單手摁動打火機,迎風點燃煙,猛地吸了口。
煙順著風吹到陳清池臉上,惹得他小咳了聲。
“沒,沒感冒。”陳清池擰著眉,這才把注意力落到周正身上,見他一言不發開車,又收回眼神,“可能風有點大,沒事。”
“嗯,司機人挺好的。”陳清池想,司機人是挺好的,就是脾氣很大,“先不說了,等我回去,你也落地,到時候再見吧。”
掛了電話,陳清池把車窗又開大了些,讓風把那股煙吹走。
“有點快。”陳清池看著速度表盤上的速度,“慢點吧。”
周正并沒理他:“司機心里有數。”
陳清池……他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招惹了他,一大早就開始是這態度,以前上學的時候他就是這臭脾氣,要不然也不會惹得全校人都忌憚他,這麼多年真是半點兒沒變。
昨晚胃折騰了一宿,暖風吹得人點點犯困。
周正轉頭看他的時候,就見著他已經睡著,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撞著那露出半截的鎖骨,吞吞口水,從后座拿了外套。
將車載音樂聲音調小,繼續開車。
時而轉頭看他,小而翹的鼻尖襯得整張臉稚嫩又少年氣,和上學時毫無出入,睫毛像是小刷子一樣,只有睡著的時候才不那麼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正見他睡得正熟,因為側倚著,靠近他的這邊鎖骨露出一半兒,他伸手碰了碰光滑細膩的骨頭,燙得縮回手,渾身繃得厲害,口干舌燥,攥了攥手心,已有一片汗意,他咽了口口水,把蓋在他身上的外套拉高。
“唔~”陳清池皺眉,睫毛抖了下,嚇得周正縮回手,外套直接滑下幾分。
許久,見他毫無反應,大概只是做了個夢。
周正舒了口氣,那股緊張和燥熱將他撩得快要窒息,一想到他叫別人“哥”跟別人說“想你”,他就不舒坦,可是,陳清池他媽的不是不喜歡男的嗎?
不喜歡男的能夠對男的叫“哥”說“想你”?
難不成誰把他掰了?
周正撇過頭去瞧他那張清冷又白嫩的臉,這副皮相不娘而且很干凈,是這個圈子的1都愛的長相,可是陳清池那樣高高在上的人會甘愿做下面那個?
媽的,周正踩了腳油門,安全帶勒了下陳清池,直把人勒醒。
陳清池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明媚的光刺的他不太適應,剛剛小睡一下,做了個夢,夢見了上學時候,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周正拿著鐵棍將他們趕走,然后他把他困在那條盛滿黃昏的小巷,暖色的光照著周正那囂張跋扈的臉。
“好學生,我趕走了他們,你怎麼謝我?”周正曲著手里的鐵棍,攔住了他的去路。
他抬頭就見周正那挺如小山的鼻梁:“你想我怎麼謝?”
周正笑起來,邪邪的,小虎牙讓他添了幾分邪性的可愛。
“要不你叫聲爸爸來聽聽。”周正開口,幾分混氣。
他被惹惱,不打算搭理。
周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好學生,你往哪兒走呢?”
…
陳清池還沒有走出小巷,就感覺胸口被人勒了下,朦朧睜開眼,只瞧見刺眼的光,車隆隆作響。
轉過頭,一臉不可思議瞧著駕駛座的周正。
陳清池皺眉,望著周正與夢里交疊的臉,如山一樣的鼻梁,他皮膚比以前黑了些,五官更凌厲,但痞氣卻絲毫不減。
自嘲般地扯了扯唇,離開南城之后,頭一年,他會經常夢見周正,那個被堵在巷口的場景夢到過好幾次,有時候是周正調侃他,有時候是周正沒打過那些混混……
在那些被書卷和壓力逼迫的日子里,周正就像是一抹光,一抹來自塵世的光,教他知道人世間不只有學習,不只是為他人而活,還可以為自己而活,可是他學了這麼多年,一直學不會。
當他想要放棄時,便會說服自己,周正那樣的不也活得好好的。
可是他到底沒辦法活得瀟灑恣意,他面對不了各方的壓力,面對不了父母的期待落空,面對不了自己只是陳清池,不是陳清源的弟弟,不是陳耀光的兒子。
陳清池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棕色外套:“謝謝。”
他把外套疊好,隱約聞得見外套上清淡的洗衣液的味道,他記得昨晚這衣服上沒有這味道。
“你是不是沒朋友?”周正忽然問他。
陳清池微愣:“有,不多。”
周正嗤了聲:“你客氣得像個假人。”
他轉過頭見他那雙剛睡醒潮濕的眼睛:“別再對我說謝謝了,我要的不是你的謝謝。”
車到了服務站,周正憋了一上午的煙癮憋不住了,下車去抽煙,陳清池去了個洗手間,出來時瞧著他正坐在馬路牙子邊上一塊大石頭上抽煙。
他徑直走過去,周正挪了個邊給他。
“這種石頭的灰不沾褲子,撣撣就掉了。”
陳清池聞言,倚上去,心里頭還是不太愿意倚在落了灰的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