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儀靜靜地躺在這里。
43.
她臉上的皮膚皺縮,表情很不安寧,口唇發紫,精心保養的指甲全部斷了,指甲縫里到處都是斑駁的血跡。
我叫她,她也不應。
我想試著能不能搖醒她時,被淑妃娘娘發現了。
她幾步跑過來攔下我,將白布重新蓋好。
她嚴肅地對我說:
「瑤兮,云昭儀是被人害死的,你還要替她報仇的,對嗎?」
對。
但是即便將兇手千刀萬剮,我的云昭儀也回不來了。
她那麼怕冷,卻死于冬日里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她死前該有多痛苦。
44.
皇上、皇后和麗貴妃都來了。
麗貴妃瞥了一眼就嫌晦氣,嬌嗔著要皇上也別看了,仔細傷了龍體。
我垂眸坐在云昭儀身邊,替她把風吹起來的白布重新蓋好。
皇上有心安慰我,但到底只憋出一句:
「瑤兮,別太難過了。」
我裝作沒聽見。
麗貴妃又冷笑著陰陽怪氣皇后。
「娘娘害我不成,又害死了云昭儀?可憐云昭儀素日里與你無冤無仇,又頗為親近你,還是說殺就殺?」
我抬起眼睛,盯著麗貴妃。
她又罵我:
「你瞧我做什麼?殺害你家云昭儀的兇手在上頭好好地坐著呢,你不去恨她,反來恨我一個局外人?」
麗貴妃撫了撫胸口,長舒一口氣:
「要說起來,我也是命好,習慣了帶幾個宮女隨侍左右。要不然像云昭儀這樣,被人害死了,都說不出兇手是誰!」
「誰說她說不出的?」
我打斷了她。
麗貴妃不承想過我有這個膽量,敢和她叫板。
她雙目圓瞪,訝異地望向我。
而我當著所有人的面,拿出一只小巧玲瓏的鳳凰吊墜。
這原是墜在瓔珞上面的,是麗貴妃曾經最喜歡戴的那一條,皇上送給她的。
以往幾乎天天戴著,近日不知為何,忽然不戴了。
我道:
「這是我在云昭儀手里找到的。」
麗貴妃臉色突變。
45.
她矢口否認云昭儀落水與她有關。
「這條瓔珞我前些時日就找不到了,肯定是被某些人偷了,預備著栽贓陷害我,像今天一樣。」
她一面說這話,一面挑釁地與皇后對視。
她們兩個人的爭執叫我有些厭煩了。
云昭儀的尸首尚未妥善安放,她生前被人當作爭權的工具,死后也不得清靜。
我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如果換作是我,我現在一定詐尸。
跳起來給她們兩個一人一個大嘴巴子。
皇上這次若還不能下決斷的話,大不了我親自動手,殺了麗貴妃。
無非就是一死。
我早點排隊投胎,搶到下輩子做女主的命,卷死其他人。
46.
系統夸我:
「有點腦子,但不多。」
47.
梅婕妤擦干眼淚,走上前來。
她在我肩上捏了一把,力度不重不輕,倒給了我一點能繼續支撐下去的力氣。
她遞上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信紙,筆力遒勁,墨色的字跡就快要割裂薄薄的紙張,一看便出自武將之手。
果然,梅婕妤道,這是她長兄的手書,輾轉落入她的手中。
她長兄叮囑她,一定要親手交給陛下。
皇上一目十行地看完,臉色陰郁。
他沉聲下詔:
「皇后謀害宮妃,先于立政殿內禁足,隨后處置。」
他緊接著攙起麗貴妃,抱歉地摸著她的手背:
「叫你受委屈了。」
麗貴妃小鳥依人地靠在皇上懷里,夾著嗓子稱:
「臣妾一點兒也不委屈,只要陛下別因為他人挑撥,與臣妾離了心就好。」
他倆依偎著離開,留下皇后娘娘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
她問:
「梅婕妤,你就當真甘心放殺害云昭儀的兇手這樣離開嗎?還是說,你已經投靠了麗貴妃?」
梅婕妤盯著麗貴妃遠去的背影,并沒有回答。
皇后輕嗤一聲。
「也是,在這深宮之中,哪有真正的姊妹情深。」
她又回過頭來,瞥了我一眼:
「我時日無多了,管不了你們這筆糊涂賬。悅才人自己當心些,與這樣兩面三刀的小人做姐妹,不知何時會被中傷。」
云昭儀死后,皇后撕破了所有大方得體的偽裝。
她腳步虛浮,頭顱低垂,踉踉蹌蹌地踏出合歡殿的門檻。
淑妃娘娘對著她的背影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沒想出來個究竟,揣著滿腹的心事先告辭了。
漫天大雪將所有人的足跡又重新遮掩。
梅婕妤與我一起,將云昭儀的身子又重新擦拭了一遍,替她挽好發,上好妝,抹上產自江南的桂花香膏。
我把那方繡著《采蓮圖》的帕子塞入她手心里。
梅婕妤的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地板上,她一邊哭,一邊又在笑。
她說麗貴妃活不了幾日了。
48.
梅婕妤的父親,是鎮遠大將軍。
她有三個哥哥,都跟著父親上了戰場。
梅婕妤曾和我說,要不是她入了宮,現在也是一名女將軍。
宮里的天四四方方,就這麼一丁點兒大,叫她束手束腳。
若不是還有個空間可以種種菜,她早晚被悶死在這里。
梅婕妤深吸一口氣,平復了語氣:
「皇上一早就懷疑韓懷意圖謀反,除我阿爹外,悄悄地將我的三位兄長都調往了嶺南,徹查韓氏。
「幾日前,真叫我三兄查到了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