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最后一天,志愿者要留下清理現場,顏小木作為男生被分配了搬課桌椅回教室的任務,張銘也搬,手腳比他麻利多了,顏小木一趟還沒搬完,張銘自己來回兩三趟了,最后一趟回來時身邊多了個許青喬。
張銘湊到顏小木身邊咬耳朵:“你現在跟許青喬這麼好了?許青喬一聽王美美說你在樓下搬桌椅就直接跟我過來了。”
椅子留給顏小木,許青喬自己把最重的課桌抬上樓了。
張銘又說:“他是個真男人,以后我不罵他了。”
因為許青喬不搬桌子,就得張銘搬,總不能指望顏小木。
顏小木抬椅子上樓的時候,美滋滋地想等下放學要拉上許青喬,讓許青喬和他跟張銘一起走,他要請這兩人吃雞蛋仔。
一回到教室,哪里還有許青喬的影子,才在王美美那里得知許青喬把課桌搬回來就拎包走人了。
運動會結束是兩天周末,顏小木給許青喬打了幾次電話都沒人接,在出租房找不著人,偷偷跑去畫室看了一眼,誰知畫室一反常態竟然是鎖著的。
周一早上許青喬的座位就空出來了。
許青喬沒來,班上幾個跟顏小木玩得好的都過來問了一嘴,好像校運會過后,他們都發現許青喬這個人也有不那麼冷淡的一面。
雖然早在顏小木看來,許青喬本就是一個特別特別好的人。
王美美替顏小木去辦公室問老黃,老黃只說許青喬請假了,多余的話便沒再說。
接連幾天,許青喬都沒出現,關于他的話題又在學校重新沸騰起來,文科班有個綽號是大嘴的男生,競選班長落選后成了個紀律委員,平時仗著舅舅是學校某領導,總用所謂的內部渠道消息吸引女生注意,這兩天也開始嚼許青喬的舌根了。
這天雨下得急,被風刮著全潑進室內來,顏小木還沒反應過來,許青喬靠窗的桌面已經被雨全打濕了。
他一只膝蓋跪在許青喬的椅子上,往外伸了條胳膊費力地去撈窗戶來關,耳朵里已經傳進教室前排大嘴聒噪的公鴨嗓聲音。
最后這節課本是體育課,下了雨變成自習課,老黃在其他班上課,文科班離辦公室又遠,而班長還是當時大家票選出來最安靜文弱的一個女生,起不到什麼震懾作用,因此配合著窗外的雷鳴閃電,此時的班級已變成法外之地,亂成一片。
大嘴拿著卷成一團的課本敲著講臺,“許青喬,不來最好,不就是學習好點兒嗎?整天擺著張臭臉給誰看?”
唐麗坐在座位上笑了一聲道:“大嘴你不是嫉妒人家吧?人家許青喬可不只是學習好。”
顏小木看到大嘴好像是被說中了一樣,脖子漲得粗紅,嘴上還在逞強,“我嫉妒他?”
也許是為了挽回面子,亦或是證明自己并不嫉妒許青喬,總之大嘴下一句說出的話確實起到了震懾四方的作用:
“我嫉妒他?我嫉妒他爸是個殺人犯,我嫉妒他爸親手殺了他媽?”
話音落下,嘈雜的班級瞬間一片死寂,窗外的烏云仿佛籠罩在每個人的上空。
信息量太大,顏小木愣了一下,腦子有些空白。
“他爸就是個殺人犯,聽說早年喝醉酒把他媽掐死了,后來花錢擺平,屁事沒有,現在還給他找了個后媽。”
“知道外邊人叫許青喬什麼嗎?叫他少爺!”大嘴啐了一口道,“他爸養了幾十上百個小弟,你說許青喬沒沾點什麼成分我是不信的。
”
高中生誰也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這些事,想到這種背景的人就在自己身邊,死寂過后的班級一下炸開,比剛才喧嘩更甚。
幾十道目光刷刷刷全望向顏小木這邊來,而此刻顏小木耳邊只剩轟鳴,心臟好像在被一點點撕扯開,明明窗子已經關緊,凜風卻仍源源不斷灌進他的胸口,讓他有點兒喘不上氣。
后來是王美美先吼了一句:“看什麼看,人都沒來你們看誰?”
隔了幾排的陳雪也開口了:“大嘴,你不要空口造謠!”
無論是真是假,大嘴的目的已經達到,由于家里的關系,他每次的小道消息都準確無誤,加上這一次許青喬不在,便無從對質和求證,于是許青喬身上從此又多一道“殺人犯兒子”的標簽。
親爸殺了親媽這件事比許青喬的涉黑背景更能引起恐慌,連張銘放學后都跑到顏小木座位邊上,問他要不要找老黃換座位。
王美美轉頭幾次,看到顏小木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已經大半節課了,張銘站在顏小木身邊推他胳膊,顏小木仍沒什麼反應。
王美美情急之下蹦出一句“許青喬來了”才讓顏小木把頭抬起來了。
眼皮都哭腫了,臉頰上壓了一道道紅印子。
陳雪和劉春燕圍過來,不像張銘那樣粗線條,她們知道顏小木已經和許青喬發展了友好的同桌關系,嘴里便全是安慰的話。
顏小木終于開口了,哽咽著問:“許青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