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朔愣了愣,第一反應是看表,五點五十一分,由此產生的第一個念頭是:現在回去,正好可以撞見羅小云。
*
七點半。羅小云還是沒來。
劉姐戰戰兢兢地挪到飯桌邊,低身問:“梁先生,菜涼了,要再去熱一下嗎?”她從五分鐘前就開始掙扎猶豫,要人突然來了,菜是涼的,那就是她的失職;但現在的梁朔的臉,黑得跟抹布一樣,發起脾氣來她也得跟著遭殃。
“電話還是沒人接?”
劉姐搖搖頭。“沒有。”
“這桌菜拿去喂狗。”梁朔凳子一拉,徑自起身回房。瞥見客廳那兩口袋衣服,更覺得礙眼。“那個,也扔了。”
劉姐心跳得厲害。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來。哪有讓梁先生等人的!有機會非得對那羅小云說道說道。提著口袋扔門外,回來剛要關門,門就被拉住。劉姐一抬頭便見那個男人神情慌亂地靦腆地朝她笑。她心里大石落地,不等對方打招呼,高聲呼喊:“梁先生,他來了!”
“滾出去!”里面傳來冷淡的聲音。
劉姐悄悄對羅小云道:“唉,你不該讓梁先生等這麼久的,他還特地吩咐我弄了一桌子菜,這會兒人可生氣呢。先在門口等會兒啊,等他消消氣。”看對方猶豫著點了頭,她放心地把門拉過來。
到晚上十點半,家里電話響了。劉姐接完放下,正巧梁朔從書房出來,已經換上一身睡衣,戴著眼鏡,頭發松散凌亂。
“誰打來的?”他隨口問了一句。
劉姐笑著說:“是物業。”
梁朔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幫我收拾一下,我去洗澡。”
劉姐忙道:“物業說我們門外有可疑的人徘徊,我看可能是羅小云。
剛他跟我說,自己來遲了很不好意思,就在門外等您消氣。”
梁朔眉頭一皺。“是你讓他等的吧,”收起眼鏡往沙發上一坐,“讓他進來。”
羅小云剛到面前,梁朔眉頭就皺得更深了。“劉姐,你怎麼回事?見人受傷了就早說啊。”羅小云額頭高高腫起一個紅包,被劉海遮住,乍看不覺得,細看令人心驚;依舊一身格子襯衫,不過換了更惡心的黃綠色,臟兮兮的,有些地方還擦破了。
“對不起,梁先生,剛太倉促,沒能注意到!”
“遲了是我的不對,手機放館里了也沒能及時打電話過來,在外面等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免得不清不楚產生誤會。我還有事,先走了。”羅小云一直站著,說完便要走。
還不及梁朔回答,劉姐已經提著醫藥箱出來,拽著他拉到沙發邊。隨后人就把自己鎖房里,再也沒出現過。
梁朔指指那箱子。“坐下自己擦啊,還讓我動手?”
羅小云道:“我真有事。”看梁朔不說話,只得打開箱子。里面各種瓶瓶罐罐,英文德文都有。他迅速精準地取了自己需要的,一手抹起劉海,一手拿棉簽沾藥水。
梁朔一把將棉簽和藥瓶奪過來。“笨手笨腳,看了都煩。頭發抹起來啊,愣著干什麼。”
羅小云不與他爭辯,順從照做。卻不料真笨手笨腳的是梁朔本人,一會兒工夫就弄得他滿臉都是黃黃的藥水,也沒破皮,硬是拿紗布歪歪扭扭包起來。完了朝后一靠,冷淡道:“說吧,怎麼回事。”
“來的路上出了點事。”他的眸光閃了閃,似乎對此心有余悸。“擦好了,我先走了。
”
“你怕?”梁朔捕捉住他那瞬間的表情,跟著一霎的心動。
“怕什麼?”
梁朔突然靠近,隔著褲子,準確抓住他下面低聲道:“怕被我上。”
羅小云強忍著不閃避,偏偏睫毛顫得楚楚可憐。“衣服……”他來只是為了拿衣服而已。但現在看,很有可能只是梁朔提前約他的借口。
“看也看見了,今天的比那天更惡心,礙眼的東西還是快脫了吧。”梁朔向后靠在沙發上,雙臂張開。
羅小云一動不動。“不行,現在太晚了,我真的要走了。”
梁朔拍拍他的臉頰。“來的路上是因為這張臉惹了麻煩吧。給你兩個選擇,”他豎起一根手指,“一,付我錢,我替你擺平;二,我以后不付錢,你還是隨傳隨到,有任何麻煩,我都替你擺平。”
羅小云深吸一口氣。“不是這樣的。”
來的路上,他被人襲擊了。
梁大精算師
下公交車,到槐海路,一拐彎便被人拉進巷子里。當時正值下班高峰,槐海路在商業街,摩肩擦踵的,人非常多。但偏偏來人手腳極其麻利,他連喊一聲都來不及便被捂住了嘴。也沒看清是誰,讓人勒住脖子一路拖著到一個寂靜的空壩子,隱約見到一棵快死的槐樹。城市的喧鬧聲不斷從高墻四面涌進來。
極低的聲音杵在他耳邊,嘶啞得讓人發顫。“東西拿來!”仿佛不拿出來就要割了他喉嚨。
捂嘴的手松開了,他張嘴就大叫:“救——”馬上被人狠狠踢到肚子上,嘴巴立刻再被堵住。彎腰的瞬間,他看到那棵槐樹后頭的一點亮光。是扇門,門半開著,門內似乎是什麼店面,外頭是街。
“再叫一聲,砍右手!”這聲音和方才不是同一個人了,暴躁得多。羅小云急急點頭。
那只手再次松開。他總算站直身體,余光瞥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