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認為,利用任何可利用的條件,只要不犯規,就沒問題。但這樣不行,不是自己的,始終站不穩。羅小云,我要重頭來過。”
羅小云突然飄飄然起來,壓在肩頭的大山陡然塌了。他頓覺一陣虛幻的甜蜜,不自覺地嘴角上翹,明明臉上還掛著眼淚。
“你不會是因為我這個樣子,同情我,才守著我這麼久吧?”
羅小云再次趴到梁朔身上,哭起來。“怎麼可能……”
小夢想
梁珊珊低著頭往后臺走,肩膀讓人撞了下,對方說了聲“對不起”,抬眼一看,是林宇辰。林宇辰見是她,眼睛一瞪,跟見鬼似的,匆匆逃了。她胸口一陣抽痛,一尋思,大概因為是小提琴演出,他來兜售音樂器材。他的物流公司六年前因違規操作被罰款,直接罰破產了。這會兒估計干回老本行,圖謀東山再起。他們算不上分手,有一天突然不再往來,她反倒害怕再撞見,原來真撞見了,也不過一圈漣漪罷了。
到了后臺休息室門口,指關節剛要碰門上,就聽里面傳來一個令人厭惡的聲音:“好了,正在收拾,分鐘到家。”又聽他嘀嘀咕咕埋怨:“真是的,當初口口聲聲要把你養得如何如何好,現在演出都不來了。”
“梁叔工作忙嘛。”這是羅比比的聲音。
“他忙不忙我知道。行了,趕緊收拾走吧,人餓得在家號喪了。”
梁珊珊還沒來得及反應,門陡然一開,正巧對上羅小云的臉。七年不見,人沒什麼變化,但干凈利落很多,可能是跟梁朔一起久了,頭發、衣服都拾掇得整齊。戴一副茶色啞光窄邊金屬眼鏡,神色也較之前溫和、包容。
可她還是討厭他。
“我來找比比。”梁珊珊口氣十分生硬。
羅小云沒說話,平平常常地點點頭,讓出一條路,出門就拿了電話打。羅比比剛把琴盒扣上,還穿著乳白的演出服,脖子上一個酒紅色領結,頭發往后梳,一整個優雅、漂亮的少年人,算得上不食人間煙火了。見梁珊珊進來,忙起來相迎。
“梁老師,你真來了!”
“私下里叫我師姐啊,你不會是覺得丟臉吧。”
“哪有。”羅比比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張老師說讓我把票給你一張,我專門挑了最好的位置,還擔心你不來……”
“我為什麼不來啊?以前你演出我沒去,那是我根本不知道。”
羅比比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好像怎麼說都不是。笑得尷尬。
這情形也是梁珊珊自找的。以前對羅比比嫉恨,一方面因為自己不行,也有羅小云帶來的遷怒。后來拒絕家里資助,死活考了國內音樂學院,畢業后在三中當音樂老師,沒兩年,又遇見了羅比比,還是特招進來的。
“你演出太出色了,我還真有點無地自容。”她開玩笑道。
聽上去是釋懷了。羅比比咧嘴一笑:“梁老——師姐,要不到我家吃飯?你也好久沒見梁叔了吧。”
“我就是想找他說個事,所以才來后臺找你的。本來以為他會來,結果……”
羅比比又有點不好意思了。“梁叔不太來看我演出,他忙——”
“忙著喝茶看書玩鳥,伺候他的花花草草吧。”羅小云進來,對梁珊珊道,“剛跟他打過電話了,說讓你過去吃飯。”
梁朔什麼人,就算是不走當初那條道,人傳人,到她耳里,照舊風生水起、井井有條,羅小云這種低三下四的人倒嫌起他來了。
梁珊珊覺得挺惡心的。羅比比很好,梁朔也很好,惟獨羅小云,空有副好皮囊。當年梁朔出來后,頂著家庭壓力和登報斷絕關系的可能,硬要和羅小云在一起,和爸媽大吵一架,一件行李沒收,甩了門就走。那之后,每年年后幾天假里,隨性地回來一天,都只是坐一坐。梁鴻駿一開始還摔杯子扔花瓶地讓他滾,他真滾了,隔年再來,二老就恨不得他多待一會兒,他一點情面不留,還是飯都不吃就走了。
都是羅小云的錯。
一想到這個,梁珊珊一路上就再沒說過話。
到家發現沒帶鑰匙。羅小云提著才買的菜,讓羅比比敲門。門鈴按了半分鐘,沒人應。羅小云眉頭一皺,提聲喊道:“梁朔,開門!”
“哥別是出去了吧?”梁珊珊向羅比比問。
羅比比這會兒偷瞄梁珊珊,悄悄向她搖頭,繼續有節奏地按門鈴。
“梁朔,快開門!”
“自己開啊!”終于吱了聲,還特別不耐煩。
“沒帶鑰匙!”羅小云表情一點變化沒有。
空氣突然沉靜下來。門依舊沒動靜。門鈴像三角鈴,羅比比極有耐性地一下下按著,仿佛在練習打拍子。
“哥在忙什麼嗎?”
沒人回答她。
過了有兩分鐘,門開了。“比比,按兩下就行了啊!我一個章節看完知道來開。”梁朔頭發亂糟糟的,胡子拉碴,睡衣也不成套,他本來身材高大,堵在門口,背光的陰影里,卻給人東一塊西一塊的邋遢感。看了梁珊珊一眼,招呼也沒打就轉身走了。
沙發上還有塌陷的印子,分明是剛從上面下來,迅速又倒進去。旁邊有本倒扣的書。
可沙發離門就幾米遠。
“都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