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疼痛被古怪的麻癢代替,活像有幾窩看不見的螞蟻在傷口附近狂歡。
怪物還在原地掙動。
舒了口氣,阮閑順勢倚上最近的石板,低下頭試圖查看傷口情況——傷口位置很偏,重要內臟應該不至于受傷,但失血可能會是個問題。
然而他的腹部除了鮮紅的血跡,什麼都沒有。
艱難地挪動胳膊,阮閑難以置信地抹了把冰冷滑膩的血跡。然后眼看它在掌心變淡、消失,活物似的鉆回皮膚。
讓人難以忍受的麻癢漸漸消散。無論是光裸的腰腹,還是方才沾血的掌心,一點血跡都沒有留下。可身邊那根鋼筋上毫無疑問帶著血跡,也有不少鮮血滴落在地面,將碎石染成暗紅。
阮閑皺起眉頭,這詭異的現象差點讓他一瞬間忘記現況。
不過他的對手及時提醒了他——
像是被血腥味鼓勵,幾十米外的怪物終于將自己翻了過來,朝他不滿地尖叫。這回阮閑不敢抱任何僥幸心理,他做了個深呼吸,抿緊嘴唇。
就算這噩夢似的狀況難以解釋,自己還沒法站立,甚至連件遮羞的衣服都沒有……
現在放棄還是太早。
阮閑下意識抓緊手邊一塊六邊形金屬片,它銳利的邊角幾乎立刻刺痛了他,一點點血順著傷口滲了出來。沒管手心的傷,他將它捏在左手,權當刀子。然后用力挪動身體,右手去夠不遠處碎石中的槍狀物體。
嗤嗤拉拉的電流聲爬進他的耳朵。
細微的雜音過后,冰冷的女聲在右耳附近響起:“初步確認,目標機體處于激活狀態。
未檢測到通信結構,序列號缺失,注冊信息缺失,開放最低權限,提供10%基本防御。”
沾血的六邊形金屬上閃過細密的藍色紋路,兀自伸出幾條金屬細腳。
它掙開阮閑本來就使不上多少力氣的左手,快速爬到心臟的位置,隨即毫不留情地將金屬細足刺進皮膚,緊緊扒住。
阮閑悶哼一聲。
下個瞬間,黑色布料從金屬邊緣液體般漫出。它們很快將他的上身包裹,然后是雙腿、雙足。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效果看起來有點普通——他身上只是多了件貼身的無袖上衣,以及方便行動的寬松褲子。包裹雙腳的東西甚至稱不上鞋,頂多算雙薄襪。
怪物可不管自己的加餐是不是多了層包裝。它裂開藏在步足中的嘴,粘稠的涎水從牙齒外翻的口器中不住滴落。
情況緊急,阮閑不打算把任何精力用在感嘆和驚奇上。
不管這身奇怪的衣服到底什麼來頭,它至少幫他解決了當前最重要的問題。結實輕便的布料將敏感的皮膚與外界隔開,身體瞬間輕松不少。手臂使力,他將那槍狀機械順利抓到手中。
看來自己的運氣還沒用光。
注意力異常集中,思維前所未有的明澈。手中機械沒有故弄玄虛的設計,阮閑止住呼吸,觀察而得的無數細節與推斷在腦內交纏。作為一位頂尖研究者,他幾乎是瞬間搞清楚了這東西的用法。
保持倚靠混凝土板的姿勢,阮閑直接將槍口對準怪物。
“來,賭一把。”他咧咧嘴,露出蘇醒后第一個笑容。
光線微弱,怪物舞動步足、不斷移動,阮閑卻從未看得如此清楚過。黑色步足上的硬刺十分扎眼,步足縫隙中,螃蟹似的長眼悄悄伸出,他甚至能看清眼球連接處的肉褶。更別提那向四方裂開、顏色黑紅的咀嚼式口器。
攻擊眼睛是好主意,只是還未恢復的手臂不爭氣,無法做到太過精細的動作。阮閑猶豫片刻,決定選擇更加穩妥的選項。
他干脆地扣動了扳機。
槍聲不大,后坐力也勉強可以承受。子彈和他記憶中的差距很是明顯——阮閑擊中了一條步足粗大的關節縫隙,可留下的不是血洞,而是明火爆炸。
那條腿直接被炸斷,膿黃色的黏液噴了滿地。
正如計算的那樣,怪物沉重的身軀瞬間失去平衡,歪倒在地。比起原本預測的簡單干擾,手中武器的威力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不過它的續航能力似乎和威力成反比。
或許是內部生了銹,或許本身帶有殘損。一擊過后,細細的青煙從武器縫隙中漫出,幾串火花在槍身四周蹦跳,金屬融化的滋滋聲鉆進他的耳朵。
看剛才的破壞威力,再來一槍的風險太高。如果這東西炸了膛,那樂子可就大了。
被擊斷步足的怪物發了狂,尚完整的足尖狠狠楔進廢墟,嘶吼著朝阮閑沖來。阮閑握緊手中報廢的武器,找了個合適的坡度,向相對平坦的地方滾去。
怪物一邊追趕,一邊伸開長長的腳,瘋狂地向他戳刺。最接近的一次,鋒利的足尖幾乎要蹭著他的頭皮劈下。
眼前的一切在飛速旋轉,阮閑努力在不斷翻轉的視野尋找突破口。
自己馬上就要滾離這個斜坡,雖然對雙臂的掌控越來越熟練,他還是沒法做到立刻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