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班前把231叫到你那邊去,抹除它本日全部系統日志。”
“明白。”隱隱的酒精音樂聲中,關海明語調漠然,聽上去沒有半分追問的興趣。
“今天記得輪班,多出去透口氣。小關,你……唉。”田鶴的聲音突然卡了殼,最后又轉成了嘆息。
關海明沒有回答,可能是先一步中斷了通訊。
“小阮?”一個疑惑的女聲從背后響起。正在集中精神偷聽的阮閑頭皮一炸。
邱月正提著個布兜,眉毛微微挑高,人就站在他身后。
“邱姐……”
“對醫療所感興趣?田鶴說你想當探索員來著,改主意啦?”
“沒有,就是隨便看看。”
“可惜了,要是你肯加入這里,小丫頭們會很開心的。”邱月笑起來很好看,帶著點熟柿子似的豐潤甜美。
阮閑不好意思的笑笑。這個表情或許做得不夠自然,他心想。實在是沒有接觸過多少外貌方面的夸贊,他的反應總會慢上小半拍。
“我去給田鶴送晚飯。小阮,記得及時去食堂,不然好吃的可就沒啦。”邱月似乎沒有察覺到異樣,笑容依舊真誠。
“我看完這篇就去。”阮閑指指面前的宣傳欄,這次他笑得放松了些。
他決定再聽一會兒就走。
“邱月,管理員來訪。”病房門在他身后關上。
“聯絡光屏?什麼情況了還工作。”邱月的聲音里有了隱隱的怒氣。可這憤怒還沒來得及爆發,便盡數化為一個嘆息。“我就知道你又沒喝雞湯……喏,給你煮了點蘋果糖水,你最愛吃的那種。”
“我這就關。小月,先幫我把垃圾斗里的東西扔進垃圾粉碎器吧。”
“老田,這不是證物袋嗎?怎麼皺成這樣啦,這個紙團能扔?”
“能。”
垃圾粉碎機的沉悶聲響響起,很快又停止。湯勺撞上金屬碗邊,叮叮當當很是好聽。“弄完了,來,喝點糖水。”
“我沒胃口。”
“還在生我的氣呢?”邱月的聲音里多了點委屈,“我不是故意把婚戒丟了的。喝口,就一口,你這身體不吃點不行。”
“……”田鶴沉默了會兒,不知道為什麼,他聽起來有點微妙的難過。“我之前告訴過你,不要一個人在外面行動……你怎麼就不聽呢?”
“是是是,我不好。老邢那個外勤,唉,雖然受了點傷,我這不是沒事嗎?當時情況真的緊急,我怕年輕人處理不好。沒想到會那麼……這樣吧田鶴,我開個私人任務,說不定誰能在附近撿到那個戒指。”
田鶴沒再說話。
“喝一口,田鶴我求你了。”邱月的聲音里多了點顫抖。“從昨天開始就沒吃啥東西,你說你作踐自己圖什麼啊?”
“我只是稍微有點累,馬上就吃。”
“行,你說的。一會兒得吃光。”邱月吸吸鼻子。“老混賬,你當初那副勁兒呢?是誰跟阮教授保證‘絕對奮戰到最后一秒’的?瞧你這蔫樣。”
“……我只是稍微有點累。”田鶴重復道。
“我幫你按按腿。”
“小月……”
“嗯?”
“別再一個人出外勤了,好嗎?至少保證身邊有個人。”
“知道啦,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先照顧好你自己吧,大家都等你好起來呢。”
“張亞哲可以接我的班。”
“……田鶴你這話什麼意思?”
“生死有命。”田鶴的聲音有種灰燼似的冰冷,沒有半分生氣。“我希望你沒干什麼傻事,小月。人的時候到了啊,就得走——你看這窗戶,咱們硬是讓它看起來亮敞。可誰都知道咱在地下,窗戶外面只有泥。
”
阮閑聽不下去了。
他沒去吃晚飯,徑直回了自己的新房間——準確的說,是回了張亞哲他們的隊伍宿舍。
宿舍的構造很簡單,一個大廳連著四個七八平米的小房間。比起之前住的觀察室條件差些,廁所和衛浴是公用的,都在宿舍外。
一般隊伍都是三個人,第四間的空房通常被當做修理間。阮閑臨時加入,它今天才被清理出來。原本擱置在房間的機械被放進大廳,亂七八糟地堆成一堆。眼下宿舍里一片寂靜,張亞哲等人應該還在吃晚飯。
阮閑沖進還散發著鐵銹和霉菌味道的空房。他反鎖上門,關好燈,噗通倒在硬板床上,連槍套都沒摘。
“你在做什麼?”見沒了外人,唐亦步不再直挺挺地站著,他坐上地板,雙臂疊上床沿,舒適地趴好。黑暗之中,金色的眸子閃著點點微光。
“思考。”阮閑轉過身,背對那張近在咫尺的漂亮面孔。
“你早就知道張亞哲有問題,并且向我詢問過情報。”唐亦步的語氣十分肯定,“如今避難所的最高領袖已經表了態,田鶴不打算追究這件事。再糾結這個問題也沒有意義。”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阮閑的背:“不過我很好奇你其他的情報源。”
阮閑面對黑暗的墻壁,露出一個苦笑。是的,自己的確刺探過唐亦步的口風。唐亦步曾明確表示過,“現在的”張亞哲和以前的那位能力并無明顯差別。
他不介意禮尚往來一下,透露些許想法。
“沒有其他情報源。”阮閑實話實說。“我也是今天才基本確定——張亞哲應該不知道自己被動過手腳。
如果他有自覺,借口罐頭丟失,或者在外食用部分后遺失剩余。沒人會太過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