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根自制煙卷,余樂在操作面板上撥弄幾下,將走石號調整為自動駕駛模式。
人生即將走到盡頭, 但他沒有太多的感想。自從決定站出來膈應樊白雁的那一天起, 余樂就預見了這樣的結局。
也為此做好了準備。
涂銳的臉色難看得嚇人, 將拳頭攥得緊緊的。他的副船長是戰場上下來的人, 人又聰明得很,段離離這番話會帶來什麼影響,涂銳絕對能猜得到。
余樂從駕駛椅上站起身。他吹著口哨, 將那瓶未開封的好酒抱回懷里, 隨手將色情雜志一卷, 別進自己的腰帶。
“不送送我?”拍拍衣服上的土,他朝涂銳擠擠眼。
“你可以想辦法跑出廢墟海的范圍。”涂銳拿下眼鏡, 擦擦額頭上的汗。“總有辦法。”
“大白天說啥夢話。”余樂揮揮手,“地上連叢高點的灌木都沒有,就算走了狗屎運跳出廢墟海,我也就是個瘸腿兔子,等著天上的鷹抓呢……還是說,你啥時候藏了比主腦那邊還牛逼的設備?”
涂銳把牙齒咬得咯咯只響:“你他媽倒是掙扎掙扎。”
“掙扎是當然要掙扎的,只不過這算個人隱私,您老就別來陪我了哈。”
余樂沒看涂銳的臉,他能猜出對方是個什麼表情。倒不如說,自從將那個做事一板一眼的反抗軍小頭領撿回來,他一顆心放下了大半——至少自己被主腦碾死后,這番胡鬧不會太快成為無用功。
“我去船頂倉庫那邊抽完這支煙。有啥想跟我說的,還有十來分鐘給你考慮。當然不來也成……哎喲老涂,咱都多大的人了,能別抽抽搭搭的嗎?”
“抽搭個屁,我鼻子不通氣。
”涂銳的聲音有點悶。
“成,老子這就走。記得我之前說的啊,別真把我書都丟了。”
涂銳沒回應。
余樂輕聲笑了笑,拉開門。那倆本事不錯的新人正堵在門口,表情復雜,不知道聽到了多少。然而事到如今,他對這些也沒有多大興趣了。余樂慢悠悠地噴出一口煙,看那姓阮的漂亮小子默默讓開。
“哎,這才聽話嘛。”他咧咧嘴,揣著酒瓶爬上金屬梯。“瞧你倆也不像來找我的。”
涂銳煩躁得要命,他在駕駛室里困獸般踱來踱去。余樂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旦決定了什麼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但這性格讓軍隊脫身的涂銳很是受用,相處不到兩年,他得承認,這里不比在反抗軍的日子差。
他能看出余樂不是個當領袖的料子,可他沒想過會這麼快。
不過哪怕按照原來的名單順序來……除非余樂愿意提前辭掉船長,徒步穿越荒漠,徹底離開廢墟海的勢力范圍。這情況從一開始就是無解的。
秩序監察從裝備到實力,和廢墟海里淘破爛的墟盜們都是云泥之別。說到底,連阮閑領導下的反抗軍都吃了個徹徹底底的敗仗。
涂銳狠狠踢翻腳邊銹跡斑斑的椅子。
“……涂先生。”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涂銳抬起頭,沒來得及收好臉上的茫然,他下意識將手放上槍把。
那兩個新人順著余樂打開的門進來,駕駛室天花板四角的防御激光瞬間鎖定兩人。涂銳皺起眉,沒有解除防御:“有事可以……等消毒完了再說。”
“我們不打算在這里久留。”阮閑大方地承認,對于在自己胸口要害處抖動的光點不以為意。
“所以提前來討下報酬。”
“行吧,給你們五分鐘。”涂銳想做出個禮貌的微笑,可惜嘴角僵得像被植物膠水黏過。“還是那句話,只要不是船長或者副船長的位置,我可以答應你們任何要求。”
“我們想知道反抗軍的情況。”
怕引起涂銳不必要的警惕,阮閑沒有直接把要求提出來。
“我和亦步想加入反抗軍,但是探到的消息都云里霧里的。有人說阮閑失蹤了,有人說反抗軍兩年前就解散了,什麼說法都有。看走石號的發展,你在反抗軍里不會是小角色。涂先生,能不能告訴我們大概的情況?畢竟這世道不適合旅游,要反抗軍真的完蛋了,我們也好找個地方早點定下來。”
涂銳沒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
“你們這麼堅定地找我交易,我尋思著和這事脫不了干系。1036培養皿里有阮閑的親信,從那里出來的人知道點事情也正常……只是這交易可能對你們不太公平,對于消息靈通點的人來說,這不是什麼秘密。”
涂銳望著駕駛室虛掩的門,語氣有點魂不守舍的意思:“大概兩年前,阮閑和范林松鬧崩了。他倆算是反抗軍的靈魂人物,這樣一來消極影響挺大的。范林松不知去向,阮閑的脾氣也越來越……奇怪。反抗軍指揮部堅持了一陣子,沒撐過20個月前秩序監察的突襲,那之后阮閑也失蹤了。”
他吸了口氣,加快語速:“要加入也不是不行,各個地區的指揮部都在。但沒了阮閑,失敗只是個時間問題。看你們自己的想法,反正我……”
涂銳止住話頭,滿臉苦澀。
“靈魂人物能這樣悄無聲息地失蹤?”阮閑將各種情緒調配好,自然地扯出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