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幾下把尼龍帶割斷,把開始嘎嘎大叫的鐵珠子拿出來,隨手丟到地上,用腳底踩住。
鐵珠子開始高聲慘叫。
“這東西要怎麼去殼來著?我記得只要用腳跺開這條縫——”老孫咧開嘴,露出焦黃的牙齒。
“等等。”唐亦步微微皺眉。
“怎麼著,被我說中了?小子,如果你是來加入我們的,該交的最好都交上來。別說這只是你的寵物,這種鬼話我聽得多啦!來,要麼你自己拆,你藏了什麼?螢火蟲?迷幻.蘑菇粉?”
“不。”唐亦步緩緩放下高舉的手。“它是我的朋友,它的名字叫π。”
鐵珠子的嘎嘎聲中有了點熱淚盈眶的意思。
“喲,還是個腦子壞掉的。”老孫呵呵笑了幾聲,“樣子倒不錯,眼睛顏色……人類還是墻里跑出來的仿生人?你的主人呢?算了,管他娘的,我想營地里應該有幾個老人愿意罩著你,只要你——”
他做了個粗俗的手勢,沖唐亦步背后的人擠眉弄眼。
“事實上,我是來摧毀你們的。”唐亦步一字一頓,說得很認真。
“是啊,就像派一個脫衣舞女摧毀秩序監察。”老孫眼看著又要下腳,“靠譜得很。”
“我很抱歉。”唐亦步說道。
“早這麼說不就——”
老孫沒能說完這句話。這位身著破爛夾克的劫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朝后倒去,那年輕人離他的距離卻沒有變化。修長漂亮的手指搭在他的面頰兩側,可老孫沒來得及發表半點感想。他只覺得某種詭異的冰冷正在迅速模糊他的意識,他努力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等等,這意味著他的……
唐亦步用一個矮身的動作作為襲擊的收束,子彈貼著他的面頰飛過。
他想也沒想,隨手把那生生扭下的人頭投擲回去。那顆死去的頭顱猛地擊打上另一個,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
軀體倒地聲再一次響起,唐亦步掃了眼泥土上兩個粉碎的頭顱,從地上撈起鐵珠子。
“看來我只能抱著你了。”他面無表情地表示,從尸體上摸出幾個投擲火彈,直接引燃離自己最近的營地。
荒野干燥無比。火舌很快吞沒干枯的木頭,干燥的灌木細枝和還殘余著一點點可燃物質的燃料桶。火勢越來越大,唐亦步在火舌中穿行,見機丟出投擲火彈,制造新的爆炸。如果不看他身邊的烈火和因為高溫扭曲的空氣,那副情態倒有點像在無人的公園投擲喂鴿子的面包。
沖過來的人都很好閱讀。
火光映亮了他們每個表情,肌肉的每次抽動。這個人會撲向這邊,那個人會拿起槍沖自己掃射。根據對方的視線移動,唐亦步甚至能推算出他更喜歡哪把槍。
再進一步,聽聽他們的叫嚷,結合上他們的位置。他可以推測出他們的智商和性格,可能夠完全模擬的東西沒有任何觀察的價值所在。
未來在他面前徐徐攤開,安心而乏味。
唐亦步躲開一次又一次攻擊,跳到燃燒的屋頂上。站立于火焰中,他能看清劫匪們正朝這個方向涌來。火勢越快越大,他的投擲火彈已經用完了,無法再制造爆炸,然而烈焰已經映亮了一片夜空。
劫匪的組織就像余樂所說的那樣松散,這些亡命徒顯然沒有多少軍人的意識。
一旦意識到大事不妙,人們頓時變成一盤散沙。有人還在攻擊,有人開始攻擊誤傷自己的同伴,有人開始試圖趁亂洗劫點物資——無論是從尸體身上還是活人身上。
濃煙加劇了戰斗的激烈程度,火場這邊徹底亂成一鍋粥,人們徹底忘記了入侵者只有一人,開始憑本能攻擊所有靠近自己的威脅。
而這場混亂在重型武器到場時戛然而止。
不知道誰嚎了一嗓子,剛剛還亂成捕魚池的火場在十余秒鐘便空無一人,只留下滿地殘骸和不少尸體。唐亦步看到幾個扛著光擊炮的大漢靠近——這里總歸是有首領的,而首領顯然有震懾自己手下的手段。
他攬緊鐵珠子,看著離自己不到一百米的光擊炮口。如果他被這東西打個正著,身上估計會開幾個碗口大的透風洞。
就在此時,遠方響起更為激烈的爆炸。大地震顫了幾下,怒吼和尖叫混在了一起。唐亦步看向和這邊遙遙相對的火光,沖那幾個炮口微微頷首。
“再見。”他說。
回答他的是幾道灼目的光柱。唐亦步錯開雙腳,準備漂亮地躲過,可等躲到最后一根光柱的時候,他猶豫了零點二秒,刻意放慢了腳步。
光柱擦過他的手臂,燒去一片巴掌大的皮肉,鮮血立即涌了出來。
唐亦步痛得直抽氣,當即撕下衣袖,做了個簡單的包扎,隨后讓鐵珠子扒緊自己的肩膀。他剛從即將被焚毀的屋頂跳下,又是幾道白光從他方才所站的位置飛過。
“我覺得我需要治療。”唐亦步嚴肅地說道,戳了戳嚇得直抖的鐵珠子。
“你認為呢?”
“……嘎嘎嘎。”
阮閑的情緒也不怎麼好。
他頭朝下坐在車里,腦袋離緊貼地面的車頂還有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