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和他推斷的不同,哪怕自己扔出了“之前在研究所從事過相關工作”作為誘餌,那條名叫唐亦步的魚也沒有咬鉤。
事實上, 在季小滿專心修理余樂那輛車的時間里, 那仿生人花了大半時間停在建筑頂端, 一副思考人生的模樣。唐亦步似乎暫時放下了觀察阮閑的工作,只是一邊摸鐵珠子一邊啃餅干, 活像假期后無所事事的大學生。
既然對方不著急問,自己上趕著解釋反倒可疑。阮閑樂于利用這段相對自由的時間,開始著手收集更多情報。做好充足的準備總是對的,何況情報源就在身邊。
比如執意要換個地方待的某位余姓人士。
“玻璃花房是個好地方。”余樂如此解釋,就算時間過去幾天,他看向阮閑的眼神里還是有幾分戒備。“逃出來很麻煩,進去更是不可能。我船上那個家伙做夢都想回去,那小子也算有幾分本事了,硬是找不到辦法。”
“他提過里面的情況嗎?”每個培養皿都有自己特別的“生態”,2217號培養皿不可能是另一個和地下城相似的地方。
“提過兩句,但總被人當成瘋子,后來他就提得少了。我瞧得出,他沒撒謊。”
季小滿踩著箱子在車前修理,而余樂正抓緊扳手,調整車后的部件。他光著膀子,結實的肌肉上沾滿汗和漆黑的油漬。
“反正那是個好地方就對了,據說和末日前的環境差不了多少。你們也有點本事,萬一真能混進去,這個油水我還是要沾沾的。要是不成,大不了我自個兒開車再回來唄。
”
余樂抹花臉側的油,隨手用布巾擦了把手,向車前伸伸脖子:“我說小丫頭,你到底行還是不行啊?這得修了快三天了吧,不行早點說,我好——你媽的!”
一個螺母子彈似的擦著余樂面頰飛過,后者堪堪躲過。扔完螺母,季小滿側過身子,努力瞪了余樂一眼。
“簡單修好是一回事。”她趁機給自己灌了口泡著樹葉的水,聽起來有點昏昏欲睡。“提高它的安全性是另一回事……既然我自己要坐這車,我會讓它盡可能安全。”
她用金屬手掌憐愛地摸摸車壁:“再說這是輛好車。”
“敢情你不坐這車,就簡單修好完事?”
“不然呢,你們還加錢嗎?”
“奸商。”
“莽子。”季小滿低聲嘟囔。
“那駕駛室呢,駕駛室咋回事?”余樂無視了身邊的阮閑,“誰叫你動駕駛室了?老天,那個碗是怎麼回事?”
“那是機械生命的思維分析器,不是碗。”季小滿又瞪了余樂一眼,“副駕位置,給π留的。”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余樂謹慎地確認,“你要那玩意兒開車?”
“格羅夫式R-660生命體擁有非常強大的定位能力,比起人更擅長集中注意力。在沒有外敵的時候,司機可以擁有更多休息時間,不需要因為睡眠停止前進。”季小滿斜了余樂一眼,“你們的那只還挺乖的,只要別餓到它,它能做到這個。”
老遠聽到季小滿說到自己的名字,鐵珠子噌地從房頂溜下。它在季小滿腳下熟練地翻過身,探出四條小腿,熱情地朝天踢蹬起來。
季小滿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漾出一點笑意。她蹲下身,撓了撓鐵珠子疑似肚皮的部位,又從零件箱里掏出幾個螺絲,一點點喂給它。
“修得差不多了,我提前聯系過何安……啊,現在他可能不叫何安。總之今天傍晚離開這里,你們沒意見吧?”季小滿一邊逐個遞出螺絲,一邊絮絮叨叨。
“我們的行李早就準備好了。”沒了鐵珠子摸,唐亦步也跟著從房頂跳下。他已經把背包和腰包整理得整整齊齊,看上去隨時準備出發。
“嗯。”季小滿低下頭,“我這邊沒什麼事了,補給也都裝上了車……我先去車里睡一會兒,具體時間你們商量吧。到時候不用叫醒我。”
說著她爬上裝甲越野,在最后一排的行李堆里就地躺好。鐵珠子嘎嘎兩聲,猶豫了會兒,還是停在了唐亦步腳邊。
“媽的,說得老子也困了。”余樂打了個哈欠,用濕毛巾擦著身上的汗水和油漬。“我去打個盹兒,正好給你倆留點私人空間哈。”
他沒給阮閑回答的時間,鉆進駕駛室,將靠背向后調了調,仰頭就睡。
被關在駕駛室外的阮閑一臉復雜。
“走前我想再去吃碗面。”唐亦步溫和地打破了僵局,“一起去吧,阮先生。”
就算附近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李記面館也還是老樣子。他們來過幾回,門外的老頭像是記住了他們的臉。不過他也只是朝他倆翻翻渾濁的眼,并沒有其他表示。
“兩份拌面。”唐亦步戳戳點菜光屏,“阮先生呢?”
“我吃不慣這里的油,五個白煮蛋吧。”雖然清楚這具軀體不會真的出現腸胃問題,阮閑仍然謹慎。
唐亦步沖他笑了笑,同時有意無意地松了松黑色外套,露出腰間的武器。店里幾個打量唐亦步的客人收回目光,繼續埋頭吃面。
“關于阮閑的消息,你怎麼看?”面上了后,唐亦步用樹枝筷子熟稔地挑起幾根,一臉慣常的無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