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自己目前面對的事態比想象中的還要復雜。
“他為什麼要你過來?”阮閑摸摸在一邊百無聊賴追花瓣的小型機械。
見阮閑招呼自己,那個銀白色的助理機械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它偷偷摸摸擠進樹叢,避開監控,神秘地張開一側的蓋子。
阮閑在里面發現了記憶里曾出現過幾次的腋下槍套和兩把血槍,以及一只三只小眼亮閃閃的球狀機械生命。
確定阮閑看清之后,那只小球啪地把助理機械的殼子合起,又開始操縱著它晃晃悠悠地漂浮,動作里多了幾分得意的味道。
阮閑好笑地摸摸那圓滾滾的機械,終究決定把自己的新發現埋在心底。這份縹緲的“喜歡”只是他腐爛已久的人生中那一點點火星,很快就會熄滅下去。
畢竟他不希望它成為破綻。
阮閑又看了眼面前的盛開的梨花,堅定地轉過身,開始向自己的病房前進。
傍晚。
余樂把自己包在整齊的正裝里,眉毛緊緊鎖著。他的眉眼本來就鋒利,乍看起來倒有點上得了臺面的憂郁氣質。只可惜,他一開口,那份正經人的氣息便蕩然無存。
“老子要被這領子勒死了。”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季小滿又穿回了長長的闊袖,盡職盡責地扮演他的仿生人,甚至沒什麼表情——聽到這句抱怨,她只是翻了翻白眼。
一株雪比他們想象的要好找,它似乎有甄別受眾的獨特方法。他們兩個在傳聞中的記憶酒吧坐下沒多久,被人盯上的感覺就順著脊背爬了上來。
“兩位要些什麼?”美艷的調酒師在吧臺后微笑,她的瞳孔是帶著點鐳射光澤的銀白,柔順的銀發垂到鎖骨,很難看出是不是人類。
“唔,你們這有什麼特色嗎?”余樂松松領子,露出個有點油滑的笑。酒吧總是會給他莫名的親切感,這調酒師的長相和身材也正合他胃口。
“昨天新進的反季記憶。”女調酒師的微笑很是甜美,“山谷小屋的清涼雪景,附送秋天的落葉森林。屋子是溫馨的木制別墅,我們選了性格極好的記憶母體,提供的飲食都是最高檔次。只要一杯,足夠紓解您一天下來的煩悶。您是想要男性單人版,女性單人版,還是……?”
“……”好在事先做過點調查,余樂硬是把一句“什麼玩意兒”生生憋在了喉嚨口。
“如果不喜歡森林景色,我們還能提供深海游覽記憶或者太空環游記憶,不過要貴一點。”
“唔,我……”
“第一次來記憶酒吧?”發現對方有點卡殼,女調酒師十分善解人意地接過話頭。“我查看了下您的公民消費情況,您沒有在相關場合消費的記錄。您的階層應該很少有接觸記憶療養的機會,沒關系,慢慢選……如果無法接受,隔壁也有實時幻境售賣,但會耗費您更多的時間。”
“這是記憶治療?”季小滿盡量壓抑住聲音里的情緒,讓自己聽起來沒有那麼緊張。
“唉,妹子你不知道,我的長輩之前記憶治療出過事,對我念叨了不知道多久。我對這些東西有點敏感。”余樂立刻揪住這個突破點,開始滿嘴跑火車。“你知道,我這行也掙不了幾個錢,這的確是我第一次嘗試這東西……有點緊張,別見怪哈。
”
“記憶治療已經被時代淘汰了。”
女調酒師笑容更加燦爛,她身體微微前傾,動作瀟灑自然。
“當時技術還沒有完善。現在看來,那是一種相當粗魯的治療方式——就像把其他生物的血直接注射給人類,風險高得嚇人。而我們給出的服務,更像是被妥善處理過的血漿,絕對不會出現精神混亂或者自我認知不清的副作用。”
“真的安全?”
“作為特制信號,它不會太過明晰,能給您的大腦自動修補的空間。它會讓您從心底相信這記憶是自己的,而且新鮮的像是剛剛體驗過。”女調酒師很有技巧地壓低聲音,聽起來越發撩人。“您可以試試看,這可是上層社會最為流行的休閑方式之一。”
“來杯最便宜的。”余樂的反應很是直接。
女調酒師表情微微一僵,她眨眨眼:“我們這里最低檔的記憶套餐是‘一頓單人燭光晚餐’,您可以挑選一下菜譜。”
余樂有模有樣地打開電子光屏,開始細細觀看。他很好地扮演了一個初來乍到的新客,時不時四處瞄瞄——人們三三兩兩躺在特制躺椅里,太陽穴貼著兩片薄薄的金屬片,臉上大多帶著愜意的笑容。那些金屬片連接著人們面前的杯裝裝置,裝置內部有漂亮的熒光閃爍。
這里不像有什麼清醒的人,那股被人審視的感覺也不知不覺消失無蹤。
余樂把目光轉回電子菜單,沖著頁面最下面的價格抽了口冷氣。既然可能的目標不在這里,他完全不想讓自己暢享一下肉疼的感覺。
他沖季小滿使了個眼色,露出一個有點尷尬的笑。
“抱歉,都不太合口味,我還是去隔壁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