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期一個月的治療后,作為合作者的你成功找到了穩住病情的方法,并且借機采取了人格矯正相關的治療措施。在那之后,阮閑教授很快恢復,再次投入研究工作。”
“根據接觸過阮閑的人的反饋,阮教授開朗多話了不少。事后預防機構對他的人格進行了再測定,他的精神異常指數已經大幅降低,心理健康程度遠超普通人——這是最為廣泛流傳的說法。”
渾濁的淚水從范林松眼睛里一點點涌出來,他干癟的嘴唇抖了抖:“……不。”
“你以為我們是相信這個說法,才把你當做我們的啟發者?”
卓牧然搖搖頭。
“阮閑當時在研究納米機器人α-092的變體,他有記錄工作總結的習慣。”
“……我知道,每天下了班,他一向會回去記錄下實驗相關的一些細節和分析,我知道的。”
“從那段時間的醫學記錄來看,他的身體進一步惡化。NUL-00應該了解這件事。”
“當時NUL-00還在開發中,我們嚴禁它主動接觸外部資料,這和它有什麼關系?”
“NUL-00鉆了規則的空子,它的確沒有權限去‘看’那些資料內容——為了減少阮閑的記錄負擔,它只是在外部添加了一個簡單的同步邏輯。分辨阮閑名下的研究影像記錄,并即時同步到阮閑的個人電腦里,自動歸入輔助研究資料。”
“阮閑本來就有權限調用這些數據。這個邏輯不復雜,也沒有違背任何規章,它成功了。”
范林松整個人僵在座位上。
“范先生,你的確修改了存入官方資料庫的那部分影像,但你沒有修改存入阮閑個人電腦的備份。
而在那之后,你太執著于阮閑的才能,保留了那臺電腦上所有數據。并在完成MUL-01后,將它們全部輸入MUL-01作為研究參考。”
“以上是MUL-01解析出來的數據,如今我們看過那段影像的原本,都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你是如何 ‘治療’阮閑的。”
“它從沒有告訴過我——”范林松的聲音變得高亢。
“因為主腦認為你的做法符合邏輯,沒有特地告知的必要。這件事足以證明NUL-00的不穩定性相當大,結合當初預防機構的人格報告,它的設計者阮閑多半有所圖謀。”
范林松的眼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淌下。
“我再重復一遍,我們一致認為,當初你的確妥善地治療了阮閑。至于為什麼你和他走上現在這條路,我無法理解,主腦也很好奇。如果你愿意提供一下這方面的情報,我們感激不盡。”
范林松的注意力卻不在他身上。老人慢慢捂住臉,嘴里快速喃喃,像是企圖向一個不存在的人解釋什麼。
“他當時沒剩幾年好活,又遲遲不肯讓通過基本測試的NUL-00投入使用,一個人拖了整個項目的進度……作為他的合作者,我知道他有多危險,也見識過他的能力……假如他是個身體健康、心理健全的人,能夠為人類帶來怎樣的福祉,我也清楚……”
范林松搖搖晃晃站起來,熟悉的痛苦再次淹沒了他。
為什麼老天不能把才能給真正合適的人呢?不給自己也罷,那間研究所里不缺會露出真正笑容、還擁有漫長時間的年輕人。
可它把那份才能給了一個冷血短命的瘋子。
預防機構跟自己簽署了監視協議,讓他認真監視阮閑這顆不定時炸.彈。
就是這份要命的協議使得他知道了阮閑的過去,在那之后,每次看到那個面目駭人的合作者,他總是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阮閑對所有人親切地笑,行為舉止滴水不漏。人們最多被那副病魔腐蝕的模樣嚇到,只有自己清楚那個年輕人真正的異常之處。
這份表面的“正常”襯得“異常”尤為瘆人。
“……我以為我能修正這個問題。”他自顧自地說,“我錯了,我錯了。”
“答非所問。”卓牧然活像沒看見范林松的眼淚,他嘆了口氣,拍拍手。“范林松現在的精神指數?”
“瀕臨崩潰。”站在卓牧然身邊的仿生人侍女語氣平淡。
“唔,消除他最近三十分鐘的記憶數據,記得把備份傳給主腦。”
“是。”另一個侍從點點頭,一根針直接戳進范林松后腦。
待老人臉上的表情消失,他伸出手帕,輕輕擦干老人臉上的淚水,隨后噴了點藥物噴劑。
范林松紅腫的眼睛登時恢復正常。
“要不是MUL-01堅持要留這個人一命,強行破解他的腦就行了。”卓牧然雙手交握,表情沒有半點波動。
“破解只能獲得記憶數據和人格模式,無法確定特定時間的想法——”
“我知道,我只是懶得看他一遍遍哭哭啼啼。”卓牧然沒有去看出聲的侍從。“還要多久?”
“九秒。”
“記得調整這座建筑里的時間顯示,不要讓他發現自己的記憶缺失。”
卓牧然的話音剛落,范林松就從恍惚的狀態清醒過來。
他皺皺眉:“卓牧然,還沒到會面日期。”
“主腦更改了會面時間,我只是來做個例行報告。”
懶得再重復一遍同一套對話,在范林松再次開口前,卓牧然先一步打斷了他。
“要確定的問題只有一個——處理廢棄物的廢墟海、1315號的地下聯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