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不考慮安全性,更簡單的做法是截取一個人大腦獲得的信息,再將這部分信息原封不動地給予另一個人。如果A的味覺中樞出現問題,認為樹莓嘗起來是血的味道,那麼若以A為樣本進行現實增強,B在接觸這塊不存在的蛋糕時,也只能嘗到血腥味。”
阮閑皺起眉。
“而在Struggler里,每個人都搭載了類似的裝置。這個秀大賣的原因就在于此,那不是簡單的末日生存,人們能夠改寫現實。”
“可整了半天,沒蛋糕就是沒蛋糕。”余樂嘟噥道,“人吃空氣有啥好看的?”
“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你看到一塊蛋糕,拿起它,感受手指沾到奶油的觸感和重量。隨后你咀嚼了它,咽下它,獲得了飽腹感。就算你將它嘔吐出來,你還是能看到它,這一切都存在于你的腦子里。”
唐亦步盯住余樂。
“那麼你如何判斷這塊蛋糕是否存在?我參加Struggler的時候,所有人的判斷方法就那麼一個——時刻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態,只有虛弱和疾病不會騙人。”
季小滿的表情開始變得凝重:“為了讓觀眾也能理解‘不存在的蛋糕’,他們轉播的秀把這部分視覺信息也還原了。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現實’的確可以被改寫。”
“他們要怎麼確定用誰的大腦來增強現實?”阮閑關心的則是別的問題。
如果Struggler的主題是末日求生,他們要面對的問題絕對不可能是蛋糕的味道對不對這種事情。
“這種手段是攻擊方式的一種,極有可能和精神集中度和偏執程度相關。”
唐亦步抿抿嘴唇。
“進入Struggler之后,一切都可能是假的。舉個例子,曾有人好好地在路上前進,下一秒就慘死當場——另一個人讓他感覺自己狀態良好,沒有受傷,可他的肚皮早就被剖開,內臟灑了一地。那人拖著自己的內臟開開心心走了十幾米,直到襲擊者撤去現實覆蓋,我們才能看到真正發生了什麼。”
“……”余樂抹了把臉,嘶嘶抽氣。“現在的技術只會更好。阮教授選的這地兒的確好藏人,這不,知道情報后,我反而更不想進去了。咱又沒有那個什麼增強機器,這不還是上門白送嗎?”
“對策也有,通常人的精神只能覆蓋到十個人左右,并且需要自己指定目標、時刻調整,不能分心。只要我們藏好自己這邊的人,保證有一個人不被發現就可以。這種做法早就有了,我們管這個叫做‘暗哨’。”
“作為暗哨的人不會立刻受到現實覆蓋的攻擊,能夠看到真實情況。”阮閑摩挲著膝蓋上的鐵珠子。
“是這樣的。”唐亦步擦擦嘴角的點心屑,“但實際狀況會復雜不少,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我們能弄到類似的裝置嗎?”阮閑停住了撫摸鐵珠子的動作,后者不滿地嘎嘎直叫。
“很麻煩,而且會引起主腦不必要的注意。我強烈建議大家不要這麼做。”
“那麼再讓我確認一點。亦步,剛剛你舉的例子如果反過來——實際上并沒有受傷,但在誤導下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后果是不是一樣的?”
在聯合夢境中,他們需要承擔類似的風險,阮閑不認為主腦會仁慈地改善這個問題。
“一樣。
潛意識里被誤導死亡,現實里的人的確也會死亡。”
“我信了老涂的邪。說空有戰斗能力不夠,還真不夠。這他媽要先中了招,也不能不反抗裝死,光打空氣就能累死人。”余樂虛弱地表示。“小唐,這你怎麼活下來的?牛逼。”
唐亦步沒說話,表情黯淡了點。
阮閑怔了怔。唐亦步很少露出負面的情緒,之前連悔恨都無法分辨。眼下他的模樣的確不對勁,非常細微且微妙的變化,卻分外真實。
“我們要面對的不是當初那個Struggler秀場。”
阮閑主動岔開話題。
“余先生的思路沒錯,多年前的增強現實沒法和現在的做比較。我在預防收容所中試過他們的增強現實,如果連相對復雜安全的技術都做到了那個地步,危險版的只會更加糟糕。亦步說的事情,我們最好只當基礎參考,不能作為標準指南。”
“要不你倆進去把阮閑接出來,我和小奸商在外面接應。”余樂一臉正直地建議。
阮閑回了個帶點危險味道的微笑。
“得,開個玩笑而已。不過森林的話也還成,起碼人不至于特別多。”余樂嘆了口氣,差點把嘴里新放的魷魚腳噴出來。
“恐怕沒那麼簡單。”阮閑殘酷地潑了盆冷水。“純粹從理論上分析,那邊的環境發展成一個融合噩夢也不是不可能。”
季小滿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是我的錯,跟著你們是挺刺激,現在看來刺激過頭了。罷了罷了,老子走一步看一步唄。”余樂憂郁地表示。“小奸商還沒跑,要我跑了,那多沒面——嗷!季小滿!你那指頭別他媽真上手掐啊?!”
“如果知道得早點,我們還能多從宮思憶那里榨點情報。
”阮閑沒理會車前座劍拔弩張的兩位,打開一包肉干。
“我之前以為,成功活了下來是因為我想要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