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一時就剩兩個人,外加一個活著的大腦。
“是個聰明人。”阮教授轉過玻璃槽,面朝余樂的背影——曾經的大墟盜走到季小滿身邊,摸索了會兒口袋,遞給她和仲清一人一塊巧克力。隨后他又拍拍仲清的肩膀,看樣子是在安慰那孩子。
雖然嘴上說著死了也算賺了,余樂卻沒有半分魯莽對待現狀的意思。
不過有趣的是,他對于人類的定義顯然比阮教授寬泛很多——在地下城時,他也曾塞給甜甜-Q2一顆酒心巧克力,余樂似乎對他人的頭殼里裝了什麼并不關心。
很難說是粗神經還是看得太透。
“別看他那副樣子,他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的確是個聰明人,不然我們不會帶上他。”
阮閑安靜地說道。
“如果你有什麼話想對我們說,最好趕快點。探查其他尸體的狀況是必須要做的,理論上我們沒有需要商量的事。”
唐亦步眼里的好奇快溢出來了,他活像沖進自助餐館的饑民——什麼都想要,嘴巴卻只有一個,只能被噎得張合嘴唇,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
“除了1036號培養皿,你們還能聯系上哪些培養皿?”
“廢墟海那邊通訊設施不行,暫時聯系不上。玻璃花房的人對我們態度一般,同樣沒有現成的聯系方法。地下城那邊倒是留了聯系方式,但我們還沒有聯系過他們。”
阮閑還記得壓縮餅干里藏著的芯片。給自己改名為K6的何安將它交給了他們,雖然他安裝了加密聯絡程式,地下城方面從來沒有主動聯絡過他。阮閑也不是多麼熱衷交際的類型,自然也沒有主動聯絡過地下城。
“之前從康子彥那里拿到的數據模型呢?”阮教授轉向唐亦步。
唐亦步深沉地抹抹嘴角,確定糖水桃子的湯漬沒有粘在嘴唇上:“關于人格和記憶傳輸的那個?康子彥沒有成功離島,我只拿到了作為押金的一半。”
阮教授陷入深思,阮閑則嘆了口氣,拍拍唐亦步的上臂:“說實話。合作是你答應的,適當的信息交流也有好處。”
唐亦步不情不愿地瞧了阮教授一眼:“康子彥死后,趁我們還沒走遠,我從他的腕環上黑到了剩下的一半。”
接下來阮閑和阮教授一同陷入沉思。唐亦步目光從兩人身上掃視了幾個來回,也一臉嚴肅地思考起來。
“是時候了。”阮教授和阮閑幾乎同時說道。
“什麼?”唐亦步眨眨眼。
“刺殺MUL-01。”阮教授說道。
“襲擊MUL-01。”阮閑則如此回答。話出口后,他禮貌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阮教授先說。
“除了仲清,其余情況和我猜想的類似。一旦島嶼中心被破壞,NUL-00和他的人帶我離開,MUL-01會戒嚴周邊培養皿。”
“根據我們拿到的指示,一路經過的那些培養皿。”阮閑補充。
這些都在阮教授的計算內,阮閑并不意外。如果是他,他八成也會這麼做——除非唐亦步和自己有強烈的自毀傾向,不然選擇的確有限。
“培養皿的戒嚴意味著內部壓力增強,以及管理形式的細微改變。對于培養皿里的人來說,這些都是危險的信號。”阮教授沒有否定阮閑的說法。“形式緊張的情況下,只要一點火花,就能給MUL-01造成不小的干擾。”
“在原本的計劃里,我們可以走這條路去真正的刺殺機械身邊,趁亂對MUL-01進行刺殺。
只要MUL-01消失,以MUL-01為中心的一切都會陷入混亂。將要犧牲的人都是反抗軍成員,刺殺導致的人員犧牲會被記在主腦頭上,高壓加上憤怒,人們將會取得自由……如果我們成功的話。”
“有點狡猾。”阮閑公正地評價。
“你們可以在人們勝利后將真相公之于眾,我不需要名聲。”阮教授說道。
“就為了那些偽造的記憶?”唐亦步的重點則在別處。
“不,為了只屬于我的記憶。”阮教授說,“我說過,就算我現在放棄,MUL-01也不會放過我。而就算我勉強活下去,記憶的質量不會超出已經在我腦袋里的那些,單純的生存并沒有多少樂趣。”
這回他聲音里沒了慣常的溫和與開朗。
“除去對人類抹不掉的好感……至少這樣,無論是美名和惡名,被記住的都會是我。人們能夠重新獲得自由,我也能夠以我想要的方式死去,為什麼不呢?”
阮教授說的是實話,事到如今,他沒有必要在這方面欺騙他們。
阮閑把自己的計劃藏在心底,繼續誘導:“而你現在向我們正式提出這件事……你打算利用仲清?”
“這是個機會。”阮教授沒有察覺阮閑隱藏的情緒,“我大概能猜到R-α來這里做什麼。如果我沒猜錯,它是前來補充‘彈藥’的。看來MUL-01把它的武器化重心放在了另一條路上。”
“啊。”唐亦步反應很快,“高級S型產物不會那麼容易死去,也無法直接生成對人有效的致病微生物。但如果讓它攜帶,沒有比它更合適的攜帶者。”
就算它擁有人類的部分,它體內的S型產物也會不斷地對人類部分進行修復,直到一切恢復原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