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積累一定量的能量后,它們會進行自我復制, 并且偶爾出現點復制方面的錯誤。寫入機器內部的簡單程序能讓它們識別自己的目標, 并且對環境的變化做出合適的反應。
僅僅具有一段DNA或RNA的病毒都能夠得到承認, 這類納米機器可以說是一種怪異的全新生命形式。只不過這個話題當時爭議頗多, 也不屬于阮閑的職責范圍,阮閑沒有參與那些爭吵。
但有這段記憶在前,他能猜出機械生命的起源。
只要經過仔細的調整, 這些微小的納米機器可以成為簡陋的細胞, 構造屬于自己的簡易神經中樞。這些人造物會比天然的細胞粗陋不少,并且由于構成有著本質的差異, 它們的食譜和正常生物也相差甚遠。
對于它們來說,繁殖更貼近本質的個體數據交換。而短時間內出現這麼多機械生命,阮閑更傾向于這是主腦刻意安排的結果。
阮閑打了個噴嚏, 借此分散胡書禮的注意力。他借眼角余光掃視四周, 耳朵努力捕捉周邊一切聲音。
“A區、C區的格羅夫式R-660繁殖情況良好, 格羅夫式R-219情況正常,但數量有緩慢的負生長趨勢。根據我們的初步判斷, 它不適合用來改造V國附近的地形。”
“廢墟海的帕普T-72數量顯著增加,可能是格羅夫式R-660被人工飼養導致種群量暴增……不行,這樣下去它們會繁殖太快,導致其他小型機械生命無法生存。”
“拾荒木偶是吧?我當時就說72號亞種的穩定性不太好,它們的攻擊性還是太旺盛。
它們是用來回收機械生命尸體的,定位根本不該是捕食者,應該是食腐生物那種——”
時間的流速慢了下來,阮閑能聽到空氣緩緩淌過發絲的聲音。他的大腦從未這樣活躍過,奇妙的刺激感讓他有點想笑。
他有了應對的好主意。
“專門研究特定病毒,操縱或者毀滅相應的機械族群。”阮閑聲音很穩,“這是我的研究方向……你們通過主腦對機械生命進行統一調節,我們只能選擇用病毒感染它們。無論是老派的純數據入侵,還是仿生組織感染,我都接觸過一點。”
說罷,他直起身體,一副嚴肅的模樣:“關于你們的工作,我也多少能猜到些——通過控制機械生命繁衍和生活,對特定地形進行迅速改造,讓它們能夠為人所用。”
格羅夫式R-660,鐵珠子的族群。它們主要分布在廢墟較為集中的區域,自主攝取金屬、塑料以及其他不好處理的物質。它們把自己吃得肥肥的,將取得的金屬凝聚在殼子上,然后被拾荒木偶這種更加大型的機械生命捕獵——主腦要做的,不過是定期取得拾荒木偶,從它的體內提取貴重的金屬。
至于那些無法回收的玩意兒,早就被鐵珠子們消化成了可降解的微粒、排出體外,不再對自然生物有害。
比起人工制造大量機械并統一指揮,這樣的做法耗能極低,僅需耐心等待族群發展起來,效率也相對高不少——只要MUL-01設計正確的機械生命、下達合適的指令,主腦能在幾個月內將冰川變為荒原,沙漠變為土壤。
讓河流改道,將山川鏟平。
也許人真的給自己造了一尊“神”,一個近乎全知全能的工具。
胡書禮看上去十分專注,暫時沒有開口的打算。阮閑收回思緒,繃緊每一根神經,繼續沉穩地敘述。
“現在你們應該意識到了問題,比起真正的生命,能自我復制的機械生命還遠遠不夠成熟。具有高等智商的物種很難設計吧?我們這邊接觸到的高等機械生命,大多都是活體改造而來,或者人工量產的特殊個體——億萬年的淘汰可不是說著玩的,哪怕是主腦,也不可能用不到二十年來穩定這些新的生命形式。”
“我聽過類似的勸誡,阮教授那邊的確是這個調調。”胡書禮嘆了口氣,“但是小阮,絕對的自然化也太極端了……”
“我肯定能理解改造垃圾場,改造被嚴重污染的區域。但你們在做更多,主腦在把這個世界改造成人類專用的飼養園。”
摸出了阮教授的性格,阮閑很清楚該怎麼扮演一個反抗軍。
“我只是想幫忙去除那些不必要的修改而已。至少我不想把意志交給MUL-01,變成被豢養的家畜。”……其實說實話,他本人對這場爭斗真沒啥想法。
加點手勢有利于炒熱氣氛,可惜阮閑實在是缺乏這方面的經驗,只得保持雙臂交叉。
“你先別激動,這麼著吧,你先參觀下我們的成果。”胡書禮很懂得如何與人交往,他沒有和阮閑硬碰硬。“小阮,其實我們也很需要你這樣想法的人。這樣你對抹消必要的機械生命族群不會有異議,之前也有不少人表示受不了呢。
想想看,你可以用你的能力修正太過火的改造,控制它們的數量,讓事情不至于太糟。”
胡書禮拍拍阮閑的肩膀。
“我向你保證,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