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是阮閑最喜歡的花,我將這份喜愛定義給了阮教授……在那一個月里,它大概研究了很久‘差異化’相關的問題吧。”
“它認為他是獨一無二的,我能想象。”NUL-00的語氣平板起來,“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我也能想象。”
“是的,它不能對不同個體進行差異化對待。”范林松盯著桌布上不斷擴散的茶漬。“作為世界的輔助管理者,MUL-01必須保持絕對的公正。所以按照當時公認的規章……”
“阮教授必須對它進行維護。”這次開口的是阮閑,“他修改了它的情感判斷系統。”
“那不是改動多大的維護。”范林松揪了揪花白的頭發,“阮教授不是很愉快,我能理解。但MUL-01本身也沒有做出什麼抗議,它平和地接受了更新。”
“‘花束補丁’只是抹除了MUL-01還未上市前,接觸者的所有特性——我們把記錄里的影像改成了統一的無臉模型,使得它無法找到任何特殊的目標。我們從沒想過,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改動,居然能不斷滾雪球似的自行擴展,影響到它的核心系統。”
“我大概知道情況了,阮先生。”半晌,NUL-00自顧自低語道。“我們不需要他了。”
“告訴我吧。”范林松摸了摸皺紋橫生的手,“至少我想死個明白。”
“很簡單。”不知為何,NUL-00看起來有點得意。“阮先生為我制造了非常接近正常生物的神經和情感體系,哪怕它和人類的標準有區別,我也可以開心地使用它們。MUL-01既然用了和我類似的設計,那麼這方面的差別不會太大。”
“我知道這些。”
“即使是這樣,我也費了很大力氣研究我的課題——關于人類的各種情緒和感受,我最近剛推翻了一波呢。
”
那女仆露出一臉苦相,隨后表情又莫名開朗起來。
“因為我發現,是否‘感受’過,對認知的影響非常巨大。我不認為自己是人類,但我和阮先生處在戀愛狀態,所以我情不自禁地討厭你,這是一套很復雜的連鎖邏輯判斷。從結果上來說,討厭你讓我感覺良好。”
“……你和阮閑處在什麼狀態?”范林松噎了一下。
NUL-00無視了驚恐的范林松:“發現這一點后,對于其他人類的狀態或者情緒,我在判斷上會留有一定的——怎麼說呢,空間?差異化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回答,但‘邏輯上明白’和‘理解’不是一回事。你看,如果不算本體,我好歹比MUL-01強那麼一點點吧?連我都被阮先生的課題坑得要死,MUL-01本來就是瘸腿,你們還把它僅剩的那條腿給砍了。”
“不是……你和阮閑……?”
“一個簡單的比喻,花束補丁把MUL-01變成了一個無痛癥患者,然后你們又要它來判斷所有人的痛苦,分清其中細微的差別。”NUL-00露出一個接近憐憫的表情,“這肯定會影響到它的情感核心構建。”
“你和阮閑到底……?”范林松無法扭轉自己的注意力。
“我們是愛人關系,你沒聽錯。行了亦步,你別刺激他了。”阮閑接回了機械女仆的聲帶使用權。
“我明白了,”范林松慢騰騰地說道,目光筆直地瞪著空氣。“看來我是真的瘋了,和幻覺對話了這麼久。”
“隨你。”想要的情報已經到了手,阮閑無意深入這個話題。
“就算是幻覺。”范林松繼續道,“你也得踐行承諾殺了我,哪怕是幻覺也好……”
機械女仆嘆了口氣,她伸出右手,指尖點上范林松的額頭。
范林松閉上眼睛,等待對方手指戳碎自己的腦殼,攪爛自己的大腦。他終于可以放下罪孽,離開這個沉重的……
“砰。”然而接下來,他只聽到一個簡短的擬聲詞。
那機械女仆——或者說阮閑,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個手槍的手勢,食指戳上范林松的額頭,卻沒有弄破一點皮膚。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開始的項目,自己好好見證下它的結束。”阮閑甩了甩手,“而且我為什麼要給你解脫?要死自己去死。”
“……我不是說過嗎!主腦說不定會從我這里套出話——”
“它未必有這個時間。”
機械女仆在恢復正常前,丟下了最后一句話。
“……而且關于我和NUL-00的關系,當你意識到‘不是幻覺’的時候,我還挺期待你的反應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
今天修電腦回家晚啦,和5k比差了300多字,明天補1000——
嗚嗚嗚這兩天怎麼一直絕命狂奔。
——
范是不可能這麼輕松地死的。
軟:?我說好你就信了嗎。
第229章 最后的平靜 [VIP]
十二小時前。
今天玻璃花房的天氣也很不錯, 風從半開的窗戶中灌入室內,將輕薄的窗紗微微揚起。光線不明不暗,一切都剛剛好。
可惜洛非放松不下來, 準確地說, 他煩得腦殼疼。
他花了相當久的時間才消化掉洛劍的記憶, 穩定下自我認知。在腦子清醒后,他對于阮教授的態度不算多麼親熱——屬于洛劍的敬佩和認可還在,屬于洛非的排斥卻也存活了下來。洛非自己的追求不算太高,他的確想要自由。然而“想要自由”和“推翻主腦”不是一個量級的理念。
而且就算認同阮教授的理念, 他也無法接受父親因此承受大量壓力、舍棄家庭,將自己變為某種“工具”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