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葉娟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望向季永宏,雖然沒說話,可眼圈瞬間就紅了。
“你以為我希望他跟賀沉在一起嗎?”
“白天你不在家,沒看到季白的樣子。”陳葉娟幽幽嘆了口氣,“雖然他不是我們親生的,卻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從小到大,我從來沒見過他對誰這麼上心。”
頓了頓,陳葉娟望向季永宏,咬了咬牙道:“咱們就這麼一個孩子,難道你忍心看著他難受嗎?”
別過臉去,陳葉娟硬聲道:“我不忍心。”
季永宏跟陳葉娟結婚多年,季永宏對她極好,當年在得知陳葉娟身體不好,無法生育之后,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決定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
這麼多年來,季白被他們養在身邊,長得孝順又懂事,跟親生兒子沒有任何區別,季永宏再沒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了。
這幾天心急火燎的,一時情緒激動,竟然對陳葉娟說了重話。
季永宏的態度瞬間就軟了,下意識握住妻子的手:“你別哭啊,我這不是著急嗎?”
嘆了口氣,季永宏擰著眉頭,拍了拍陳葉娟的背,“我知道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但是…這個事太大了,關系到他一輩子啊。”
陳葉娟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輕笑了,望向季永宏,“我之前跟你說,賀沉給了我一個心理醫生的電話,跟我說可以找他了解了解孩子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你還記得嗎?”
季永宏點頭。
“那個心理醫生跟我說,作為父母,我們應該教會孩子怎樣去愛人,卻不能限制他去愛什麼樣的人。”陳葉娟嘆了口氣,眉眼之間浮現了些許極其明顯的疲憊,“我仔細想了想之后,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
“這算什麼道理,當父母的——”
季永宏的話還沒說完,陳葉娟搖了搖頭打斷:“當父母的…當父母才應該保護自己的孩子。”
沒看季永宏,陳葉娟輕聲說,“你不知道今天我同意季白出去陪賀沉過生日,他有多高興。”陳葉娟輕笑了一聲,“這孩子,分明高興的不行了,卻還是怕我傷心,跟我確認了好幾遍,說要是我不高興,他就不去了。”
“是,我們都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以后肯定會很難很難。”陳葉娟終于望向季永宏,啞聲道:“可他就是一頭扎進去了,再也出不來了,你怎麼辦?”
“真逼著他轉學?逼著他從今以后不見賀沉了?”
陳葉娟頓了頓,低聲道:“可要是季白就不喜歡女孩兒,只喜歡男人,你又該怎麼辦?”
“那天賀沉約我見面的事兒我也都跟你說了。”陳葉娟咬了咬牙,壓低了聲音道:“你摸著良心說,要是沒有這件事,賀沉是不是個好孩子?”
季永宏語塞。
是,賀沉很好。
分明出自跟他們完全不一樣的家庭,可不論是對他,還是對陳葉娟,都很周到。
分明是跟季白差不多的年紀,卻比季白要成熟了許多。
“我思來想去,要是我們勉強著季白跟賀沉斷了,等過幾年…”陳葉娟深吸了口氣,望向季永宏的眼里帶有些許焦慮:“他再跟別的男孩兒混在一起,怎麼辦?”
“好歹賀沉也算是知根知底的…”陳葉娟嘆了口氣,“我左思右想,猶豫了好幾天。”
“能把自己所有東西都拿出來給咱們家孩子的…應該是認真的。”
陳葉娟望向季永宏,咬了咬牙道:“反正你也說了他們還小,都是說不定的事兒,馬上高考了,勸也勸不住,不如…隨他們去吧。
”
季永宏手里的煙一根接一根的抽。
他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咳了幾聲之后望向陳葉娟,“你意思是,就隨他們去了?”
“不然怎麼辦?”陳葉娟反問道:“你倒是給我想一個更好的主意來?”
“我看得出來,季白跟賀沉在一起的事兒…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陳葉娟輕輕嘆了口氣,緩和了語氣,“上次你住院,季白跟陳老板打起來那回我就覺得不對,哪有普通同學,看到季白受傷會那麼激動,當時賀沉那架勢你是沒看見,我心都跳到嗓子眼兒了,生怕他把陳老板給打死了。”
“這半年,季白成績也沒下降,反倒帶著賀沉也越來越好。”陳葉娟抿了抿嘴唇,“可是你想想咱們把他鎖在家里的這幾天?就幾天時間,他瘦成什麼樣兒了。”
“我不管你什麼態度。”陳葉娟望向季永宏,嘆了口氣開口道:“我不想再逼他了,順其自然吧。”
季永宏喉嚨滾了滾,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悶著頭又抽了幾口煙之后才抬起頭來問陳葉娟:“說的是容易,可以后他們進社會了怎麼辦?老了怎麼辦?”
“兩個男人能有孩子嗎,以后誰照顧?”
“我們沒生孩子不也過得好好的?”陳葉娟看了季永宏一眼,輕聲道:“再說了,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我們也管不了。”
季永宏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仍然是有些不甘心。
陳葉娟閉了閉眼睛,半晌才開口道:“我也希望他有一天能想明白了,轉過來彎了,順順當當走普通人要走的路。”
“可要是萬一…萬一他這輩子都清醒不過來了,就這麼一頭扎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