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線,李以誠只能發呆,他不能做任何需要用眼的事,最后他開始掃地、拖地、洗碗,然后癱在沙發上聽音樂。
下午三點多,邱天打電話來,李以誠得救似的想多講兩句,結果邱天干凈利落的丟下一句:“晚上我買火鍋料在家里煮,你別貼著紗布亂跑出去嚇人。”就掛了電話。
李以誠心里知道,邱天還在生氣,沒多久電話又響起,這次是楊肖文。
“在家了?晚上吃飯?”
“我剛跟邱天約好在家煮火鍋,一起過來吃?”
“別吧,我以后不敢去你們家了,昨天小桐打給我,說邱天要他轉告我,叫我離你遠一點,他說從沒看過邱天那個樣子,好像隨時會拿刀來殺我。”楊肖文苦笑,“他知道了?”
“嗯。”李以誠心想,我也覺得我會被他殺掉。
楊肖文停了一下,“他是擔心我把你拐跑,還是擔心我不把你拐跑?”
“他只是擔心我出家。”李以誠不做正面回應。
楊肖文在電話那頭呵呵的笑起來。
“反正明天周五他們會自動消失,晚上我載你去吃飯。”
李以誠掛了電話后把自己埋在沙發里。
周五晚上,李以誠拿掉眼上的紗布,左眼有點紅腫,名符其實的發泡雙鳳眼。楊肖文看到后就趴在摩托車的龍頭上,笑得直不起身。
“你要不要去吃飯啊?”李以誠恨恨的咬牙。
最后他戴著全罩式的安全帽坐在后座,攬著楊肖文的腰,聽著前座安全帽里傳出的笑聲揚長過整座高架橋。
楊肖文帶著李以誠去吃意大利面,開在學區附近的小巷里,只有四張小桌子。
“你想吃奶油培根面。
”楊肖文說,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你要吃青醬面。”李以誠也肯定的說。楊肖文笑著點了奶油培根面跟青醬面。
“你喜歡吃甜的、奶味重的、還有培根,”楊肖文低聲的說:“每次早上都說要吃培根蛋土司。”
李以誠給楊肖文“一個”白眼。
“為什麼猜我吃青醬面?”楊肖文又問。
“你喜歡九層塔,青醬里的味道很接近。”李以誠說完,楊肖文突然捉過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又放掉。
“走,帶你去看夜景。”吃完面,楊肖文說:“就在這附近,讓眼睛看點漂亮的才好得快。”
楊肖文騎車載著李以誠,在巷子里左彎右繞,最后停在一條陰暗的巷子,巷子盡頭是一道水泥墻,墻的另一頭傳來巨大車流聲,旁邊有個天橋,楊肖文在前頭領路,拉著李以誠走上天橋。
寬廣的夜景瞬間在李以誠眼前鋪展開,天橋下是快速道路,白色跟紅色的車燈連接成兩道彩帶,天橋的另一端是河濱公園,微弱的路燈隱約照出河的輪廓,更遠處則是浮在紅塵里的萬家燈火。
李以誠靠在天橋的欄桿邊呆呆看著,燈火輝煌刺痛他的眼,楊肖文走近他身邊,點起煙,煙頭也成為黑暗里漂浮的亮點。
“這是我的秘密基地。”楊肖文說。
他們看著遠方的燈火,過了半根煙的時間,楊肖文才開口:“小誠,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什麼叫在一起?”李以誠看著楊肖文抽煙的側臉,平靜的問。
在一起是什麼?電話問候、吃飯、看電影、上床,不就是我們現在在做的事?你還想要什麼?愛嗎?李以誠的心揪緊了一秒,長得如同世界末日般的一秒。
即使愛這個字被說到又浮濫又矯情又虛偽,你還是想要愛嗎?
楊肖文默默抽完剩的半根煙,沒有回答。
“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想跟我在一起的嗎?”李以誠轉頭看著橋下的光河,平靜的發問。
車燈映照在他們臉上,而楊肖文始終只看著遠方,一句話都不說。
你連我的臉都不敢看。李以誠忍不住想笑。
楊肖文把手撐在欄桿上,二月的寒風把大衣吹的烈烈作響,隔了許久,楊肖文才轉過身來,看著李以誠的眼睛,“我喜歡你。”
李以誠笑著回答,“我知道,我也喜歡你。”但你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想和我在一起,你只是因為痛,至今還在你身體里蔓生的痛,痛伴隨著傷,傷又尾隨著對愛的索求,你只是需要有人愛你,是誰都可以。
做愛是一回事,談戀愛是另一回事,即使對象是同一人,他不是做個愛就把自己全部丟進去的傻子。
“我眼睛痛,回去吧。”李以誠把眼睛閉起來,朝楊肖文伸出手,楊肖文握住他的手,小心扶著他下樓梯,幫他戴上安全帽時輕輕吻他。
車子再度行過高架橋時,邱天說過的話在李以誠心里響起極大的回音,然后回歸平靜,像大樓被炸毀后的塵煙散飛的萬籟俱寂。
“你最后被他拖下水都不會曉得,他會等你爛在水里再自己浮起來。”
他們回到李以誠住處,也許是吹到風的緣故,李以誠的左眼嚴重發紅流淚,楊肖文慌張的幫他上藥換紗布。
“邱天不會真的殺了你。”李以誠看楊肖文急的亂竄,忍不住挖苦的說。
“那個人,很難講。”
楊肖文不讓李以誠上網、看電視、看書,于是他們蓋著棉被聊天,聊過去一個多月來從不曾觸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