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這話,花白的胡子輕輕一顫。
“情面?”
薄越明抓住關鍵詞反問,先發制人,“論起情面,薄、裴兩家剛剛宣布聯姻,你們兩家的少爺就敢私下堵著裴意、句句貶低著我。”
“既然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家族,那麼敢問魏董、陳董,你們這是瞧不起裴家呢?還是不給我們薄氏面子?”
薄越明三言兩語就將矛盾提升到了家族的層面上,偏偏有理有據。
“你……”
魏、陳兩家人被堵得說不出話。
畢竟,這一系列爭執的起因確實是魏博和陳洋挑的頭!
“要是我沒記錯,薄氏與你們兩家都有商業上的合作?”
薄越明輕描淡寫地拋出事實,像是隨口發問,“兩位少爺敢在背地里這麼數落我們薄家,還不知道關起門來,兩家的長輩都是怎麼教的?”
裴意低頭,努力掩蓋自己快要憋不住上翹的嘴角。
薄越明不愧是有當反派的潛質,這輕輕松松就將一口難洗干凈的黑鍋砸了下去,瞧對方這憤憤又惹不起的憋屈樣,有意思。
薄越明點到為止地收了一連串的質問,轉而對著薄老先生的方向請教,“爺爺,奶奶身體不適,已經許久沒管薄氏業務了,您看這事怎麼解決好?”
這句話聽似將薄老先生捧上了高位、由他決斷,實際上更是將注定的結局推了過去、由他宣布——
在場有誰不知道?
薄老夫人薄沛之是帝京圈出了名的女強人,薄家之所以能打下今日份的厚實基業,全靠了她雷厲風行的辦事手段和規矩。
像魏、陳兩家明面上捧著薄氏合作,背地里卻數落紛紛的合作方,要是薄老夫人在現場,鐵定要當場斷得一干二凈!
眾位賓客們思及此處,紛紛將目光投向了薄老先生。
“……”
薄老先生瞇了瞇眼,沒料到自己居然被小輩變著法地抬上了高架,但事已至此,讓兩家成為過錯方丟臉總好過自家賠禮道歉。
薄老先生只猶疑了幾秒,板下臉來,“越明說得有道理,既然瞧不起我們薄氏、瞧不起我這個掌權人,想來就不必靠著我們薄氏合作。”
魏、陳兩家的當家人聽見這話,頓時急上眉梢,“薄老先生,這事嚴重了!我們兩家的合作向來好好的,怎麼能說斷就斷呢!”
他們兩家在帝京豪門圈里完全是小門小戶,也就是攀上了薄氏才過上了一點好日子,這要是斷了合作,那就得原形畢露啊!
一點兒好處和情面沒撈著,反倒差點斷送了自家的錢途?
早知道剛才就不該鬧這麼一出!
薄老先生假意客套,“已簽的合作還是得做到頭,其余的再說吧。”
作為一家之主的魏定邦又氣又急,他不好對著別人家的兒子發作,只好猛地踹了一腳自家兒子的后背。
“我什麼時候教過你說這些不著調的話了?你還不給薄老先生他們道歉,趕緊把話給我說清楚!”
魏博面對自家長輩的怒火,完全成了一枚軟蛋,他初心是想要討好薄望,哪里想弄巧成拙到了這個地步?
就在這時,一旁的陳洋招架不住開了口,“是、是薄小少爺!”
裴意和薄越明聽見這話,不約而同地掠過一絲玩味。
很好。
總算把這幕后主使給推出來了!
魏博冷汗直流,跟著招供,“薄望說他看裴意還有、還有薄二少不順眼,所以才讓我們找個機會……”
原本藏在人群中的薄望矢口否認,“你們放什麼狗屁!”
殊不知,這沉不住氣的反駁聲落在其他賓客耳朵里,反倒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鐵證——
搞了半天,原來是薄家小少爺鬧出來的事端?
這薄越明好歹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如今眼睛失明還娶了裴意這毫無助力的小傻子,哪里還有前途可言?
怎麼就這麼容不下呢?好歹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人啊!
人心總是同情偏弱的那一方。
賓客們看著挨在一塊的薄越明和裴意,這是非曲直的天平不自覺就有了偏移。
薄望接收到四面八方的質疑目光,感受到了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難堪,他沒忍住少爺性子的發作,推開兩側的賓客就急匆匆離開了。
“……”
薄老先生沒想到這事滾雪球般越來越大,最終被指認的小孫子還就這麼一走了之,氣得胸口直抽抽,“簡直胡說八道!”
薄冠成看著薄越明轉眼又占了上風,只覺得薄望這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趁著薄老先生氣急之時,他連忙打岔轉移話題,“諸位,這走廊太狹,那麼多人站著容易空氣不流通,咱們還是移步回宴廳繼續交談吧?”
眾人明白這層話的意思,見薄老先生移步,也都跟著轉了場地。
很快地,走廊內的人群散得差不多了。
晏岑沒興趣看那糟心熱鬧,低笑戳破好友的心計,“你這一連套隔山打牛,做得還真漂亮。”
“該輪到他們丟丟臉了。”
薄越明絲毫沒覺得自己做得過火,一直懸貼在裴意后背的手又拍了拍,“裴意,有沒有受傷?”
“……沒有。”
裴意搖了搖頭,懷中的滅火器發出晃蕩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