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越明帶著裴意進入一幢獨立的別墅住宿,門口的安保人員立刻上門迎接,“二少。”
“宋姨呢?”
“在里面照顧老夫人。”安保替他們開了門,主動報備行程,“剛剛給老夫人換好營養劑。”
一行人踏入屋內。
雖然外觀是別墅建筑,但內在醫療設施一應俱全。
負責照顧薄老夫人的宋姨看見薄越明后,連忙靠近,“二少,今天怎麼突然想著來了?”
她看了看邊上乖巧的陌生面孔,猜到了裴意的身份,“這位就是阿凱口中的‘小先生’吧?長得真水靈。”
“是。”
薄越明順勢攏住裴意牽著衣角的手,沒有對外透露過自己的眼睛情況,“宋姨,我想先帶他進去看看奶奶。”
“好。”
宋姨領著他們進了“病房”。
裴意一進門就看見了床上躺著的薄老夫人——
因為長期臥床昏迷,她臉頰兩側都快瘦得凹進去了,臉色更是沒血色的蒼白,剪短的頭發青絲混著白發,看上去十分蒼老。
即便如此,薄老夫人的五官依舊出眾,七十來歲的年紀,眼角的皺紋比同齡人少了許多,依稀能窺見她在年輕時的風采。
薄越明和裴意在床側坐穩。
宋姨和助理林眾對視一眼,雙雙走了出去,“病房”門輕輕合上。
薄越明透過墨色的鏡片,摸索似地握了握薄老夫人的手,輕聲告知,“奶奶,我來看你了。”
簡單一句話,流露出以往從未有過的沉重。
只有在將他從小養到大的薄老夫人面前,他才會卸下所有的戒備,對發生的事情不再強裝無所謂。
“……”
裴意察覺到了薄越明的變化,安靜陪伴在一旁。
大約過了一分鐘。
薄越明才緩慢而平靜地開了口,“裴意,我是在六歲那年才被‘送’到薄家的。”
他知道裴意聽得懂,即便知道對方還在裝乖裝傻,也愿意借著這個契機講述自己不和外人所道的身世。
薄越明永遠記得,自己被名義上的“阿姨”帶著、強行闖進薄家眾人視野的那一天——
那日,他的出現完全打亂了其樂融融的宴會氛圍。
薄立鴻完全不認可他這位兒子,不等保安到來,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扯著他的手、想要將他拖出宴廳。
面對丈夫突如其來的“私生子”,薛敏歇斯底里地怒吼質問。
她誤將那位“阿姨”當成小三,失控地當場就發生了撕扯爭斗,還誤扇了薄越明一巴掌。
比他小了兩歲的薄望受到了父母的影響,直接沖上來就拿玩具砸他。
至于大房一家,表面勸架,實則看戲——
正是因為薄立輝的暗中慫恿,那位“友人阿姨”才能帶著他順利闖入宴會現場。
那時年僅六歲的薄越明,僅僅靠著這一幕就已經感受到了這個家庭錯綜復雜的關系。
被親生母親拋棄,被親生父親否認,還要遭到后者妻兒的漫罵、攻擊。
“我看得出來,這個家里沒有人歡迎我,但我那時不懂華語,沒辦法表達我自己的意愿。”
薄越明不喜歡這個看起來豪華的地方,他想要回到自己在國外的小家,即便母親早已經不見了蹤影,但他還有一只撿到小貓作伴。
至少,小貓不會打他。
“很快地,已經在vip室休息的奶奶聞訊趕了回來,她一聲令下,輕而易舉地阻止了這場混亂鬧劇。
”
薄越明印象中的薄老夫人強大、理智、冷靜,還帶著全場人都懼怕的威嚴。
那時候的她只打量了薄越明兩眼,直接讓助理高凱取樣去做了親子鑒定,至于鑒定結果,不言而喻。
“后來,帶著我回國的那位阿姨帶著薄家給的一筆費用,瀟瀟灑灑地走了,我被安排在了一個陌生的房間里,經常見到的人是定時給我上課的雙語老師。”
除此之外,一日三餐,只有傭人將飯菜送到了薄越明的面前。
“有一回,傭人忘了鎖門,我偷偷溜出去就聽見了她們的談話,她們嘲諷我是‘私生子’、是沒有人要的‘洋雜種’。”
那是薄越明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在外人眼中的身份,也是他第一次明白——
即便每個人都不能選擇出身,但有人的出身注定就是會被嘲諷的原罪。
“……”
裴意聽見薄越明再平靜不過的陳述,內心的復雜一波高過一波。
這是他不知道的、原著里未曾提及的故事,卻是薄越明成長軌跡中實打實的親身經歷。
“再后來,我漸漸弄懂了這個家中的關系鏈,知道了薄嬌和薄望是我名義上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也明白我的出現破壞了他們原本四口之家的狀態。”
父母輩的情愛恩怨造就了他,薄越明不敢說自己的出身沒錯,但他盡可能地縮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去做傷害其他人的事。
就是那時起,任憑薄望再怎麼厭惡作弄,他都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
大概就兩個月的功夫,薄越明以最快速地速度掌握了華語,然后才再次見到身為一家之主的薄老夫人。
“原以為奶奶會像薄家其他人那樣對我、討厭我,但她卻說自己已經調查清楚了,造就這一切錯事的人是薄立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