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戰隊群回了一條明天回國的消息,然后就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第二天晚上九點,江新停被迫提前結束集訓,和程思稷一起登上回國的飛機。
飛機緩慢爬升,將奧地利夢幻般的燈火拋在腳下。江新停知道,再美的夢終將要回歸現實,他要去直面一切。包括那些帶著偏見的目光以及程思稷的父母。
但這次不一樣的是,他確定并且需要,程思稷和他共同面對。
舷窗外一望無際墨色的黑,程思稷撐著太陽穴淺寐,江新停知道他昨夜沒睡好,大約又替他打聽消息,托人轉圜,他將他腿上搭著的毛毯鋪開,更嚴密地遮蓋好。程思稷眼睛沒睜開,手移過來,和他的手指扣住了。
江新停看著二人座椅間交握的手掌,想起自己半月前來奧地利時,只身上飛機,當時心里想的是,這輩子大約就要這麼跟程思稷錯過了,一場戛然而止的重逢,好過一時沖動的再錯一回。
可沒想到回程時,是他陪著他回來。
自始至終,他像一只風箏,放得近、放得遠,線其實一直在程思稷的手里攥著的。
飛機上的早餐不盡如人意,下飛機后,程思稷正問他要不要再找地方吃一點什麼,剛出vip通道,幾家不知從哪里打聽到他們回國消息的電競媒體從通道盡頭圍了上來。
“關于您并非天生左利手,開鏡暴擊率卻能達到42%,有匿名舉報說是您提交給聯賽官方的數據作假,江先生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閃光燈如有實體,拍打在二人的臉頰上,生出難以言喻的痛楚與屈辱。
程思稷皺了皺眉,腳步加快的同時將江新停環緊了,卻像是更印證了人們的某種猜測。
另一個記者將錄音筆伸過來:“程先生剛和江先生重修舊好,江先生就又奪得冠軍。這里面有沒有什麼關聯?”
程思稷原本無意回應這些可笑的論調,但聽到這一句還是動了怒。
他唇線繃成一道銳利直線,料峭的視線逡巡,嘈雜的提問聲驀地安靜了一秒。他緩下一步微微垂首,好讓錄音筆將他的話語錄得更清晰一些。
“江新停是我的愛人,我為他提供更好的物質條件,要他風光無限,是人之常情。”
“但我們沒有蠅營狗茍,用金錢買榮耀。事實上,金錢買不來榮耀。”
“江新停的名字是在VGD的歷史上刻著的。不論你認不認,你大可以去問問,誰人不知道Archer,而你又是什麼跳梁小丑。”
話音落下,一片嘩然,場面短暫地失控,這時候姍姍來遲的安保沖上前將眾人隔開,程思稷和江新停立刻坐上下行的電梯,朝等候的車輛而去。
經此風波,沒有心思再吃飯,邁巴赫在早高峰密集的車流間緩慢穿梭。程思稷還是眉頭緊皺,江新停的下頜墊在他的肩上,系著安全帶也沒法束縛住他想緊貼著程思稷的心。
看他嘴角勾著笑,盯住自己的眼珠一錯不錯,程思稷很輕地問了一句:“看什麼呢。”
江新停嘖一聲:“看你。”
附加發自內心的感嘆:“罵人的樣子好帥。”
隔了幾秒,壓得更近,攏著程思稷的耳廓小聲說:“要不你在床上也試試看罵我?”
眉頭再也鎖不住,程思稷一下笑出來。
回國后的第三天,江新停需要在彩虹soho的訓練室,通過點擊VGD聯賽官方發來的鏈接,完成射擊數據采集。
半個小時后,江新停打開了訓練室的大門,笑著撲進了一直在門口等候的程思稷的懷抱。
有一家媒體受邀到現場記錄,拍下了這一張照片。
當晚正在看手機的沈繡,看到了這條新聞,畫面里的程思稷,穿一件深灰色的羊絨毛衣,帶著溫軟綿長的笑意,擁抱著江新停。沈繡的手指一頓,自從三年前,她好像再沒有見他這樣笑過。
昨夜她和程思稷通電話,程思稷明確表達了要與江新停復婚的念頭,她第一反應是勸他再考慮。
其實三年前程思稷出現在紐約聯合廣場的真正原因一直瞞著她,但這邊出了事,那邊就離了婚,她既怪江新停涼薄,又直覺這兩件事多少有關,本就隱憂重重。現如今江新停不僅還在打電競,又深陷數據造假的丑聞,她擔心三年前的噩夢卷土重來,實在是個麻煩。
幾番激烈爭執未果,程思稷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說:“到這個年紀,我看上去擁有的很多,但其實根本拿不出一樣來和您賭氣。如果我還是少年,我可以為戀人義無反顧,可以離家出走,拋責任于腦后,可時至今日,我不會用自己的人生和公司來要挾您,但您應該清楚,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代表了我這個決定的分量。”
話語擲地有聲,沈繡一時沉默。
程思稷又將語氣放軟些:“而且對江新停來說,電競是一份職業,既可以得到榮譽,也獲得收入,是他的驕傲,與您當年作為鋼琴演奏家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您現在還在彈鋼琴,無暇顧家,我也不會認為您的職業是個麻煩或者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