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知道柏林的事開始,眼淚就沒止住過。
我擔心她的身體,可怎麼勸都無濟于事,甚至有時,會弄得我跟著一起抹眼淚。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我最親愛的弟弟死了,我哪還顧得了那麼多。
但即使再難過,流再多眼淚,柏林不會回來了,他的死亡是事實,他死亡的原因叫人不齒,他的葬禮等著我們去辦,他的墓碑等著我們去放一束花。
我們又去了警局,徐釗正靠在窗邊抽煙。
還是當初那些話,徐釗用冷冰冰的語氣跟我爸媽又說了一遍。
最后,他補充道:“李江洛差點成了邢柏林的陪葬品,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們不要難為他。”
我皺了皺眉,心里有些不悅。
我爸媽都是知書達理的人,雖然一開始我媽確實懷疑這事跟李江洛有關,但聽我解釋之后還拉著我的手說那孩子也是可憐人。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江洛以后就是我們的家人,這種事不用徐警官操心。”
我帶著爸媽離開警局,外面有李江洛在等我們。
他穿得很少,北方的寒風一吹,大衣領子在他脖頸間飄搖。
“江洛。”我叫了他一聲。
他立刻回頭,然后跑過來有些拘謹地小聲說:“回去?”
因為剛才的事,我對徐釗產生了厭惡之心,他的那句話也傷到了我爸媽,我不想讓他們住在那個人家里,自己也不想回去。
“去酒店吧。”我說。
李江洛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沒有多問,點點頭又跑出去打車。
我媽靠著我,她已經哭得沒有那麼兇了,我看了一眼我爸,他長嘆一口氣,跟著李江洛往路邊走。
“媽,先回去好好休息,柏林的事咱們得盡快辦完。”我沒有把“葬禮”說出口,也根本說不出口。
我們住進了之前那家酒店,開了兩個房間。
原本是打算我爸媽一間,我住隔壁一間,但我媽一直拉著我不放手,只好她睡覺的時候我在旁邊陪著她。
我爸看著終于睡著我的媽心疼地給她捋了捋頭發,搖搖頭,坐在沙發上繼續發呆。
李江洛買來飯,放在隔壁,緊張兮兮地叫我爸先吃點東西。
誰都吃不下,我看見我爸偷偷地擦了擦眼睛。
我從來沒想過死后會是什麼樣,更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看著我弟弟被火化。
我爸媽終于崩潰了,在殯儀館的火化爐前嚎啕大哭。
李江洛靠著墻,咬著自己的手背也哭得濕了衣襟。
我拉著試圖往火化爐靠近的我媽,她半跪在地上,大聲地叫著柏林的名字。
我爸跟我一起把她扶起來,然后抱住我媽,自己一邊流淚一邊哄她說:“柏林看著咱們呢,你不能這樣。”
我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有黑漆漆的烏鴉飛過。
柏林,你真的在看著我們嗎?
你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呢?
我們沒來得及給柏林買墓地,也沒有一個穩定的住處,只能將他的骨灰暫時存在殯儀館里。
我媽抱著那骨灰盒說什麼都不肯松手,最后哭得暈了過去。
我叫來救護車,跟著醫護人員忙前忙后,忘記了李江洛。
等到我媽那邊沒事了,我轉過身去找他,終于在存放骨灰的那間屋子里看見了他。
笑得陽光燦爛的柏林變成了一張黑白照片,在一排排骨灰盒中,顯得寂寞又無助。
李江洛站在他面前,表情落寞,手輕輕地撫摸著那冷冰冰的花梨木盒子。
我走過去,攬住他的肩膀。
他似乎是嚇了一跳,扭頭看是我,放松了下來。
“我好想他。”李江洛淡淡地說,“如果這是個夢就好了,一場噩夢,等到天亮就能醒來了。”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能輕輕地拍著他的肩膀以此來安撫他。
我看著弟弟的笑臉,想起小時候他總喜歡讓我背著他在胡同里走。
那時候我們七八歲,如今,二十多年過去,我多想再背他一次。
“江洛。”我說,“柏林是我弟弟,但他現在的結果都是自己造成的,不僅如此,還傷害了你。”
李江洛輕撫壽盒的手停了下來,他搖頭說:“不,是我的錯。”
“我們家原本就是四個人,以后柏林不在了,如果你愿意,你就是我們的家人。”我放開他,轉過去面向他說,“你是柏林的愛人,他之前提過你已經沒有別的家人了,我想,這可能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李江洛慢慢轉向我,沉默了很久,終于開了口。
他哽咽著對我說:“哥。”
那一瞬間,我大概是幻聽了。
那一聲“哥”像是柏林發出的。
我知道這不可能,大概是悲痛和思念所致。
但我還是忍著淚點了點頭,抱住了李江洛。
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被我那狠心的弟弟拋棄。
只是,李江洛更可憐一些,他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沒了依靠。
我說過,要替我弟弟照顧他,也算是替那個害人不淺的家伙贖罪。
愛情,不是用來那樣糟蹋的。
第15章 李江洛 0.7
柏林的葬禮一結束,他媽媽就住院了。
叔叔也血壓升高,高壓一度達到了200,醫生叮囑每天按時吃藥打針,絲毫不敢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