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看得太入神,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點的煙。
我就那麼看著他,覺得他也一樣,心事重重。
我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他剛才找我一定不是單純地叫我來看這份文件,因為這并不是什麼著急的事,沒必要大過年的晚上不睡覺來叫我連夜再看一遍,而且,如果只是看文件,他又何必這麼愁眉苦臉。
我叫他:“哥。”
他愣了一下,轉過來看我:“看完了?說說吧。”
“你找我有別的事吧?”我難得如此坦誠。
他頓住了,手里的煙灰掉落在窗臺上。
我盯著他看,感覺自己好像前所未有的勇敢。
“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你這樣,我挺不適應的。”我覺得大概不是什麼好事,不然他不會是這個樣子。
柏川哥在我心里跟柏林、徐釗都不一樣,他似乎集齊了那兩個人身上的所有優點,貼心、溫柔、成熟、紳士,他是那種遇到問題一定要說破的,就像年夜飯,我們誰都不敢提起柏林的名字,但他可以。
他一直拉著我們往前走,我想,他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所以才這樣。
我們對視著,他最終點了點頭,狠狠地吸了口煙,然后對我說:“江洛,剛才我去找你,你的門沒關嚴。”
那一瞬間,冷汗從我全身的每一個毛孔涌出,我完全不記得了,只記得為了讓燃燒后的氣味快速散去,我打開了窗戶。
所以……
我沒有鎖門,而我臥室的門,被風吹開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他的眉頭緊鎖著,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仿佛看到了他泛青的胡茬。
第26章 邢柏川 1.2
我不知道到底怎麼做才是對江洛好。
每當我以為他已經好起來的時候,就會不經意地發現其實并沒有。
他的問題不僅是柏林離世的痛苦,還有長期以來身體和心理的不健康。
我原本是因為收到禮物想要當面跟他道謝,結果卻從門縫中看到了讓我不可置信的一幕。
我知道,偷窺不是君子所為,但那讓我想起了之前江洛像是發瘋一樣吞食紙片的經歷。
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他始終都是痛苦的。
這件事不能再逃避,我們必須去面對。
“江洛,可能你會覺得我多管閑事,侵犯了你的隱私,但我還是想試著跟你談談。”我按滅了煙,坐到床上,到了嘴邊的話又反復斟酌了好幾次,“關于你的病,你有去醫院好好地檢查過嗎?”
我看向江洛,他似乎在發抖,低著頭,雙手握成了拳頭。
說真的,我也覺得自己管得太寬了,畢竟,我們之間其實一點兒真切的關聯都沒有,但我不想看他一直這樣,好好的一個男人,活在痛苦和掙扎里。
我是怕了,怕有一天江洛會變成第二個柏林,在扎根于我們的世界里之后再永遠地離開。
他一直沒有給我回應,我也不敢逼問他,這種事,我已經做得越矩了。
我站起來,輕輕地撫了撫他的背說:“要是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是不是累了?回去早點睡吧。”
他遲遲未動,我開始擔心。
我蹲到他的面前,手心貼在他的手背上。
江洛的手冰涼冰涼的,像是剛從冰天雪地里回來,我開始不安,覺得自己做錯了。
“江洛,你沒事吧?”我輕聲問,然后試圖幫他暖暖手,“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
好心做錯事,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我非常后悔,后悔到不停地在心里痛罵自己為什麼要去窺探別人的隱私。
“江洛……”
“柏川哥。”
他突然反手抓住了我,我抬頭一看,他的嘴唇都在顫抖。
我趕緊握住他的手,安撫他說:“沒事的,江洛,這事兒怪我,我不該問你。”
他盯著我,表情看起來無比難過。
我突然有些想抱抱他,然后就像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一樣,去安慰他,告訴他什麼都不用怕,還有我在呢。
可我不能。
他的模樣太痛苦了,眼睛通紅卻沒有眼淚流下來,嘴唇似乎是已經被自己咬破了,抓著我的手極其用力,指甲摳入了我的皮膚里。
“江洛……”我依舊小聲地叫他。
“沒有。”他輕輕地吐出這兩個字。
我愣了一下,然后才反應過來,這是他給我的回答。
他用力地呼吸,然后慢慢松開我的手。
他說:“我十七歲的時候去看過一次醫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竟然還有這種病。”
他放開了我,將掌心攤平在腿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背。
我抬起手給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既然他愿意開口說出來,就是件好事。
“是心理障礙,對不對?”我大著膽子問他,有些怕他再次出現剛剛的反應。
但這次他沒有,而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蹲得時間有點久,腿麻了,便站起來揉腿,然后嘆了口氣。
“江洛,你跟柏林之前就沒有試過想想辦法嗎?”
他還是搖頭。
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對江洛也算是有了點了解,他遇到事情喜歡逃避,而柏林又是那種從來不會深挖別人心思的人,說不準兩人在一起之后,他連江洛的病因都不知道。
五年的戀情,我弟弟這個男友當得,真是夠稱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