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從來不敢跟我提起這件事。”江洛好了些,聲音也沒有那麼抖了,“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問過我一次是什麼引起的,我當時沒有告訴他,后來他也再沒問過。”
江洛的病因,我沒有資格問,但我想,或許我應該幫他一把。
“如果可以治療,你愿意試試嗎?”我試探著問道。
他猶豫了,手又攥了起來。
我在他反應過于激烈之前就打斷了他的思緒,走過去把他攬進了懷里。
江洛應該也沒想到我會做這樣一個舉動,整個身體都繃得緊緊的。
我輕撫著他的頭發,對他說:“你可以慢慢想,不用急著回答我,要是不愿意,我不會強迫你,但如果什麼時候你想試試了,我一定盡全力幫你。”
他沒有說話,呼吸時輕時重。
我放開他,將掌心覆在他頭頂,笑著說:“不要有負擔,這是身為家人應該做的。”
江洛回去睡覺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能睡著。
我失眠了,滿腦子都是他攥著拳頭流汗的模樣。
我的手背被他的指甲摳出了傷痕,星星點點的,滲著血。
確實挺疼的,但也挺痛快的。
我知道,這點兒小痕跡跟江洛心里的痛苦比起來簡直是微不足道,我想看著他好起來,不光是食欲不止是體重,而是他的心理。
一個人,只有心理健康了,才是真正的健康。
但我也清楚,他的問題已經存在多年,想要一朝一夕就解決,那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下時間,拿起手機給朋友發了條信息。
不管江洛是怎樣的打算,能為他做的,我都要先準備好。
一切都聯系妥當,我終于又躺回了床上。
一側頭就看到了桌子上擺著的柏林的照片,那張臉跟我有七分相似,笑得陽光。
我收回視線,閉上眼,還是沒辦法從腦海里抹去他那無助瘋狂的樣子,一個人要痛苦到什麼程度才會像他這樣?
我突然有些茫然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李江洛有些過于盡心了。
這一覺我睡到了中午,直到我媽來叫我吃飯。
晚上折騰到那個時候,起床的時候頭疼欲裂。
我爸在看春晚的重播,明明沒什麼意思的小品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見我出來,招呼我過去。
“有事兒啊爸?”我伸了個懶腰,環視一周沒看到江洛。
“你等會兒想著給我的那些花澆澆水,我懶得動了。”
我有些無奈,坐下來靠著他一起看了會兒無趣的節目。
我媽過來催我去洗漱,我隨口問:“江洛還沒起床嗎?”
“他說頭疼,出去散步去了。”我媽拉著我起來,“你趕緊去洗漱,江洛估計也快回來了,準備吃飯吧。”
我被我媽塞進了衛生間,再出來的時候江洛剛好從外面回來。
懷里還抱著一只小白狗。
我媽是第一個看見的,直接跑了過去:“哎呦,這是誰家的小朋友啊?”
江洛有點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拖著小狗的身體說:“我在路邊撿的,脖子上系著個小狗牌。”
“嗯?狗牌?”我也過去湊熱鬧,走到他們跟前的時候剛好我媽把狗牌上的字念了出來。
“無力撫養,感謝收留?”我媽開心了,直接從江洛懷里接過了小狗,“小可憐,這麼小就被拋棄了。”
有了小狗,我媽也不催我吃飯了。
我跟江洛在門口對視了一下,無奈地笑了笑。
吃飯的時候我媽找了個小鞋盒,把小狗放了進去,弄了點吃的給它,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
我回頭,發現江洛看著它發呆。
“怎麼了?”我問。
江洛笑笑說:“這麼可愛還會被拋棄,人類真可怕。”
他說完,我們一家人都看向他。
他趕緊尷尬地道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說得對!”我媽又夾了個餃子給他,“不過那只是一部分人,還有另外一部分像咱們這樣的,都是好人。”
我媽很喜歡自夸,但不可否認,她確實值得被夸贊。
我一直覺得自己擁有全世界最幸福的家庭,我聰明優秀的雙胞胎弟弟,我溫暖善良的父母,后來,幻想被打破,但也只是碎了一部分,后來,那碎了的一部分也被江洛給重新黏在了一起。
吃完飯,我爸媽圍著小狗轉,我惦記著回房間去工作。
江洛跟了上來,敲響了我的房門。
“哥,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他之前回去后估計壓根沒睡,這會兒黑眼圈嚴重得讓我擔憂。
“進來吧。”我側過身子讓他進來,然后關好門對他說,“你沒睡覺?”
他搖了搖頭,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
“怎麼了?”我估摸著他是來跟我說治療的事的,按照他的性子,大概這一次還是會選擇逃避吧。
不過,幾秒鐘之后我發現我錯了。
這一次,李江洛一反常態,勇敢地向前邁了一步。
“你說的那件事,我想試試。”他最后幾個字說得聲音非常小,小到我只能通過他唇語來判斷。
他又低下了頭,但很快又抬了起來。
“哥,我想試試。”他提高了音量,聲音微微顫抖,“就算治不好也沒關系,至少這次我試過了,也沒有遺憾了。
”
面前的李江洛大概是我認識他以來最讓我欣賞的一刻,雖然看起來憔悴,但眼神里閃爍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