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啊!”
小胖子跟我們道了謝,抱著小狗跑了。
我腦袋里不停地回播著剛才小男孩的話。
那只小狗叫江江,所以呢?
難不成柏川哥看到它就想到了我?
我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生氣啊……
我跟柏川哥一起去取車,手機的事件提醒又響了。
我關掉聲音,心里有些焦慮。
“柏川哥。”我叫住身邊的人,猶豫了一下,對他說,“我突然有點事不能回家,你先回去吧。”
“怎麼了?”他不解地問。
我知道他是關心我,也擔心我,但今天的這件事情我是必須要去做的,而且,我想一個人去。
“沒事,就只是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還沒做。”我把他送給我的禮物又放回他手中,“麻煩你先幫我帶回去吧,我先走了,大概下午就能回家。”
這大概是第一次,我不顧他的感受跑走了。
在路邊攔了個出租車,不敢看向窗外,因為那里還站著一個人,一直看著我。
“城北公墓,謝謝。”
大概人總喜歡自作多情,原本天氣很晴朗,但當我來到公墓的時候,發現陰天了。
我下意識地就把它當做是老天也悲傷了起來。
我在公墓外面買了一大束百合,這是她生前最喜歡的花。
自從柏林死了之后,我很少來這里,如果不是因為今天是她的忌日,大概我還是不會來。
我很不孝,我知道。
也不是不想她,只是不敢來看她。
每次走進這里,心情都差的可以,所有不愿意回憶的過去統統會在此時涌現出來,它們很可怕,就像是躲也躲不過的夢魘。
很久沒來,這里還是老樣子。
我彎腰把百合花放到她的墓前,一抬眼就看到了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那個年輕的女人笑得很美,可我卻覺得她在哭。
她短暫的生命,短暫的愛情,一部分充斥著欺騙,另一部分滿是瘋癲。
都說癡情的人最薄命,大概說的就是她這樣的人吧。
被自己深愛著的丈夫騙了那麼多年,一夕絕望,竟然瘋了。
一個漂亮的、隨時可能會發瘋的女人,是我最親愛的媽媽。
他們離婚以后,那些她抱著我一哭就是一整晚的日子,我記得清清楚楚。
她死的樣子,我也記得清清楚楚。
我用手指擦去她照片上的污漬,跟她道歉:“對不起,好久沒來了,你在生氣嗎?”
總覺得公墓的溫度要比市區低上那麼一兩度,風一吹過,冷得徹骨。
我點了支煙,站在她墓前,有好多話想對她說。
“柏林死了,你見過他了嗎?”柏林也已經下葬,不過不在這邊的公墓,而是在城南,與這邊剛好相反的方向,“恐怕是見了面也不認得吧。”
畢竟我還沒來得及給他們介紹彼此。
“大概是十月份的時候。”我用力地吸了口煙,然后對著半空吐出煙霧,“我以為我會跟他一起去死,因為你們都不在了,我在這世界上也沒什麼意思了。”
又是一陣風,把她墓前的花吹得偏了頭。
我彎腰,把花重新擺好,這天陰沉得可以,感覺很快就要下雪了。
“不過現在每天都在慶幸。”我繼續說道,“當時還好忍住了,想跳樓的時候也被拉了回來。”
我停頓了一下,突然就想不起來當時我試圖從酒店陽臺跳下時,柏川哥對我說了什麼。
“媽……”我將煙夾在指尖,看著她的眼睛說,“我好像遇到了救命恩人。
”
這是我第一次認真地思考柏川哥對我的意義,我想,我找到了準確的詞匯來形容。
救命恩人,與柏林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當初,因為愛情,我奉柏林為救世主,但后來發現,救世主根本就是個騙子。
他甚至,想要了我的命。
而如今,柏川哥卻是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挽救著我的生命。
他把我從陽臺上拉回來,把我從絕望中拉回來,現在,他又試著在把我從長年累月的陰霾中拉出來。
我非常不知廉恥地想,如果當初我遇到的不是柏林而是柏川哥,會不會,現在過得比較好。
我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壞了,抽了一半的煙從指間滑落。
我大概是從公墓逃走的,慌不擇路。
離開的時候我甚至連頭都不敢回,生怕被我媽聽到我心里齷齪陰暗的想法。
我對自己感到失望,感到無顏面對所有人。
城北公墓這一帶向來很難打到車,偏偏之前載我來的出租車也早就開走了。
沒有辦法,我只好沿著馬路往市區的方向走,沒走出多遠,手機又響了起來。
來電人是柏川哥。
“哥。”
“要回家嗎?”他問我。
“嗯……”我看著前方空空蕩蕩的馬路說,“可能還要一會兒。”
后面突然傳來鳴笛聲,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柏川哥的車。
“對不起,我不放心,所以跟過來了。”他沒有掛電話,我也沒有,“不過我沒有進去,一直在外面等著,你……”
他停住了,停住了說的話,也停住了車。
我站在距離他差不多十米的距離,回頭看著他。
隔著空氣,隔著玻璃。
“下雪了。”我說。
天真的飄起了薄薄的雪花,一落在手背上就融化了,冰涼,留下一灘小小的水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