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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有些稚嫩,但語氣非常溫柔,就像是清晨時微微拂過的山嵐。
霍閑風安靜地注視著那個白袍少年的側臉,很容易認出來這應該是孩童時期的霍朝。
之前從地球上逃離之后,他就有意識地去搜索過霍朝的照片,但那大部分都已經是霍朝成年之后的模樣,威嚴,冷銳,沉穩,是一個非常非常符合聯盟統帥的形象。
但如果再看這時候的霍朝的話,便和以后那位聯盟統帥有著很大的差距,他如今看起來只有八九歲的模樣,面容稚氣卻清俊,讓人生不出任何的防備心。
這時,培養艙里面微微泛起些許漣漪,然而霍朝并沒有得到回應。
他也不惱,只是輕輕撫摸冰冷的玻璃,自顧自地喃喃自語,
[今天我認識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叫江燼生。]
[他有一頭銀色的頭發,緋紅色的眼睛,很特別,非常自來熟的性子,但實際上很聰明,是教會這次選拔出來的孩子中,最聰明的一個……]
[昨天立春,首都馬上會開好多好多花,但長云不太喜歡,因為他對花粉過敏,這段日子大概會非常難熬了……]
白袍男孩絮絮說了很多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日常。
霍閑風微微皺起眉,覺得這些事情他好像聽過,但仔細一想,又沒有。
很奇怪的,如果他就是霍朝,如果……眼前的這些所有都是屬于他的記憶,霍閑風覺得至少應該是第一視角呈現。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站在第三視角,安靜地注視著掩埋于時光洪流中的灰色過往,仿佛在看一場荒誕的全息電影。
[霍朝殿下,]
霍閑風和年幼的霍朝同時回頭,看見了門口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他們微微低頭,露出十分恭敬的模樣。
……殿下。
霍閑風知道教會的人把教皇稱作冕下,至于殿下這樣的稱呼,這證明霍朝在教會的地位,很可能是僅次于教皇的。
為首的那個白大褂上前一步,像是念著某一句宣判。
[——時間到了。]
咚!
這一句話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霍閑風的腦子里。
面前的場景像是模糊的像素一樣拉伸,只余下一片血腥而瘋狂的模糊。
強烈的痛苦仿佛什麼尖銳的針管生生刺入了他的后脊和大腦,
像是被抽取了什麼,又像是同時被注入了什麼。
極致的疼痛讓霍閑風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只能猛地跪在地上,痙攣的手指在金屬地面上抓撓出無數凌亂而瘋狂的血痕。
此時此刻,他看不見任何東西,當然眼前的畫面也是一片模糊,只能聽見一些斷斷續續的冷漠交談
[開始抽取……神經液……王蟲……]
[怪物……霍朝……適配度……]
[測試……精神力閾值增長……突破……]
極端的仇恨和痛苦仿佛在這一刻填滿胸腔,如同一場暗黑叢林中暴起的一場地獄烈火,誓要將所有的一切燃燒殆盡。
[啊啊啊啊啊——!!!]
霍閑風聽見了兩道歇斯底里的慘叫,一道源于霍朝,另一道,是蟲族的語言。
是幼蟲的聲線,非常稚嫩,甚至比他在地球上聽到的那些,更加年幼,如果換作人類,大概相當于一兩歲嬰孩的啼哭。
霍閑風冷汗涔涔,胸腔的窒息感一陣大過一陣,就好像整個人掙扎溺亡在洶涌的海嘯中。
這樣強烈而刺激的幻覺仿佛持續了很漫長的時間,又仿佛嫗銑僅僅只是一瞬。
他緩緩抬頭,眼前那模糊的畫面終于逐漸清晰起來,
還是同樣的畫面,同樣的地點,只是每次霍朝的身高都有細微的差別,他總是認真地對著沉默的培養艙說很久很久的話,期間最常提到的名字就是裴長云和江燼生。
偶爾,年幼的霍朝還會帶一些東西來,比如人類小孩喜歡的玩具,又或者一些漂亮的糖果,但并沒有任何結果。
直到有一天,他小心翼翼,帶來了芷玫花。
沉默的王蟲幼崽第一次給予了回應,怪異的語言清晰地傳遞到了男孩的腦海里,
[人類,你聽好了,]
[終有一天,我會親手讓你們這個種族……]
金色的豎瞳冰冷而兇戾,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一字一頓道,
[——在宇宙中除名!]
“……”
啪嗒。
美麗的花朵落在了地上。
片刻過后,寂靜的空間內響起了艱澀而隱忍的哽咽
摔壞的花朵又被傷痕累累的小手顫抖著撿起來,轉瞬落滿大顆大顆滾燙的眼淚。
……
“霍閑風……霍閑風……?”
江瓷頭一次見到少年痛苦的表情,后者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夢魘,無法掙脫。
他焦灼地環顧四周,竟發現這里似乎是一處未曾記錄帝國名冊的生命星。
沒有信號,沒有坐標。
抬頭可見郁郁蔥蔥的巨木樹林以及各種怪異而巨大的植物,如果不是深刻地記得他和霍閑風落入了萊茵斯特打開的空間裂縫,江瓷甚至都會認為自己進入了全息的古地球世界體驗游戲。
“沙沙——”
“沙沙——”
樹影婆娑,密密的葉片摩擦出怪異的聲響,似乎有若有若無的嘶吼從遠處傳來,但仔細一聽,又仿佛是幻覺,總而言之,這怪異的氛圍就像恐怖片高能之前的寂靜,讓人汗毛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