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怕現在,他能夠告訴葉疏的,也就那句已經不算作秘密的秘密。
“我只知道一點,霍朝元帥無意間對我說起過,陛下對花粉過敏。”
“……一點?”
葉疏閉上眼慘笑,
“是……是一點。”
“就是這一點。”
就是這關鍵的,小小的一點。
他恨了裴長云這麼多年,卻發現,這一切都是對方一手主導的事情。
可葉疏卻好像又沒有立場去生氣,去質問,因為對方一直在默默地保護他,保護他不受教會的覬覦和毒手。
真是可笑。
葉疏單手覆著眉眼,竟是一時笑出了聲。
他覺得自己太可笑了。
他就是個自我感動又無能狂怒的傻子。
江瓷安靜地注視著葉疏,他其實和對方并不熟,但是卻也能夠深深感受到對方的痛苦,因為哪怕是名為保護的欺騙,在得知真相的時候,傷害卻是無法被消除和磨滅的。
江瓷被父親騙了十天。
而葉疏和裴長云卻是被騙了三百年。
那種感覺,他不能感同身受,卻可以勉強想象到冰山一角。
可哪怕只是冰山一角,就已經足夠疼痛了。
甚至看裴長云剛才的樣子,他甚至都不知道霍朝騙他的原因。江瓷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對方。
他轉過頭,看著皇帝陛下的投影消失的地方。
得知真相后,會比蒙在鼓里更好受些嗎?
——不一定。
江瓷后來花了很漫長的時間,才逐步意識到江燼生的意圖,也才感受到父親洶涌的愛意,但這并沒有讓江瓷感覺好受一些,反而感到了更大的痛苦,崩潰,卻無人訴說。
因為那個時候,距離江燼生去世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他無法挽回。
他什麼都做不了。
所有人都從江燼生死去的陰霾中走了出來,他們接受了,習慣了,并回歸了正常生活,只有江瓷一直被困在里面。
甚至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一直被困在里面的。
“江瓷?”
霍閑風的聲音把他從回憶的泥濘中拉扯了出來。
江瓷怔然,回頭看向他,那雙熟悉的鳳眸正安靜而認真地注視著自己。
這一刻江瓷忽然意識到,從小到大,實際上所有說著愛他在意他的人,都不曾真正的了解他。他們把他當做孩子,但又覺得江瓷只需要吃好喝好安全不生病就可以了。
這樣就可以了。
別的他們都沒有時間在意,因為忙。
皇帝,軍團長,城主大人,帝國科技之父,他們每一個的身份拿出去都可以說是讓無數人敬畏的大人物,而被所有人保護著的江家小少爺,更是被艷羨至極的身份。
但對江瓷來說,那代表著,他的確有很多人的愛,但他們身上偉大而沉重的身份和責任注定了所有的愛意,僅僅只限于保護他的生命。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了。
連陪伴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了解他。
但是霍閑風卻每次都可以瞬間察覺到他的情緒,哪怕是最微小不過的一點點。
——比如現在。
當江瓷為了裴長云,終于鼓起勇氣說出自己心中藏得最深最痛苦的秘密時,另外兩個人關注到的是元帥和皇帝。而不是年幼的江瓷當初到底經歷和感受到了什麼。
而且,那個人不僅僅是察覺到,而且還會給出回應和安撫。
“你看起來很難過,要不要抱一下?”
霍閑風完全不覺得這話當著江瓷兩位家長的面說,有什麼不妥,他甚至還側過身,露出寬厚的胸膛,朝江瓷伸出手。
“……”
其實如果沒有另外兩個超級無敵大電燈泡在的話,江瓷真的很想去抱一下。
但是當霍閑風說出這句話之后,對面兩位家長簡直都震驚了。
雖然剛才已經通過信息素知道了這兩人是屬于徹底標記的關系,但是自從進入會議室之后,江瓷和霍閑風的相處都表現得非常正常,甚至在江瓷的有意克制下,他們看起來還有點不熟。
再加上剛才被霍朝和裴長云吸引走了絕大部分的注意力,以及心理下意識的排斥,他們都無意識把江瓷被霍閑風標記這件事徹底壓了下去。
但是,但是——!
現在已經不是假裝不知道,就可以當做不存在的時候了。
周九鴉的拳頭捏了又捏,他緊緊盯著江瓷,心臟簡直嫉妒又難受得抽搐。
畢竟,江瓷從小到大,從來沒對任何人表達過親近的意思。甚至自從學會走路之后就很少讓別人抱了,偶爾也只有江燼生讓給抱一抱。
等到江燼生去世,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親近他。
至于他這個看起來嚇人又兇狠的小叔叔,快算了。
可!!!
可是!!!
這才過去三個月,那個兇巴巴得向全世界都豎著尖刺的小孩,現在竟然是可以被別的alpha隨便抱了嗎????
周九鴉的心里在滴血,還都是酸的。
江瓷被兩道無比灼熱的目光注視著,當然不可能去抱霍閑風,但當然也不可能不給予任何回應,好在椅子下面是輪滑的,桌子也不是特別長,所以他可以不留痕跡地往霍閑風的位置稍微挪了些,然后迅速伸手過去虛虛握了一下少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