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體最初的設定中,不該有意識的。”
伯納德的副手暫時接管了他的工作,他語氣冷淡,隔著一層液體和防御玻璃傳進來的聲音非常模糊,
“教皇冕下說這份意識不屬于霍朝,所以讓我們盡快查清楚……有可能是屬于明城那個……”
后面的話霍閑風聽不清,他感覺大腦一片混沌,但依舊拼命嘗試著想要回去,只是他被關住了。
霍閑風一直以來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計劃似乎都從來沒有出過錯,而每一次和教會的交鋒,他似乎都是碾壓性的勝利。
每每看似極度危險的博弈,都總能在最后化險為夷。
但實際上,他這種每次都踩在最危險邊緣的方式,一旦出現任何失誤,就足以致命。
——他被困住了。
找不到出路。
就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淪為囚徒的時候。
這一刻,霍閑風看見黑色的虛空中仿佛綻開一道巨大的漩渦,而他在漩渦中里不斷地下墜,下墜,就好像墜落于仇恨和痛苦的深淵,卻永遠也抵達不了盡頭。
他重新回到了囚籠里,無數破碎的畫面圍繞著他旋轉翻飛,猶如無盡黑暗中的一場瘋狂龍卷風。
這些都是他的記憶……都是他從地球上醒來之后,一直一直努力拼命尋找的真相。
霍閑風一無所知的時候,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霍朝,但是對于那個困于囚籠中的王蟲幼崽,他也覺得那好像也不是自己。
因為,霍閑風一直認為自己不該是那個樣子……不該是那副陰沉瘋狂的樣子,也不該是那種歇斯底里,偏執狠戾的模樣。
他應該自信從容,肆意灑脫,隨心所欲。
不受約束,不受桎梏。
霍閑風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管他什麼軍團長,什麼城主大人,什麼皇帝陛下,就算是所有人都認為無法被超越的霍朝。他也可以隨意輕笑著說一句“我可以。”
——這才是王的姿態。
但后來,他追尋的真相一層一層地剝開,霍閑風卻發現——
那個被仇恨逼瘋的孩子,就是自己。
原來他曾經那麼無力,那麼痛苦,那麼屈辱,甚至沒能長大,至死都沒有復仇成功,還連累著蟲族差點被滅族。
這天晚上,霍閑風再見到教皇的那一刻,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理智好像都在那一刻灰飛煙滅。
他再次被困住了,仿佛又被拽回到很久很久之前的過去,他不再是從地球上重新蘇醒的恣意少年,而是三百年前被囚禁起來的王蟲幼崽。
霍閑風變成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對的樣子,歇斯底里,偏執瘋狂,如同一頭被仇恨沖昏了頭腦的野獸。
霍閑風又一次浸泡到了無盡的痛苦和仇恨里,仿佛他的生命,他的未來,他活下去的一切意義,都只剩下復仇。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曾經黑暗的記憶,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播放。
怎麼也打不破的囚籠,深深刺入大腦的針管,那一張張注視實驗材料的冷漠面孔。
[小風!]
摯友的哭泣,道歉,乞求,還有死亡。
[小風……等等我……]
血淋淋的回憶一遍又一遍地放,逼迫著霍閑風去看清楚每一個細節,太多次太多次的輪回,讓霍閑風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能力。
他迷失在了黑暗里,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大半個月。
“霍閑風?”
“霍閑風你醒醒啊……”
江瓷當時發現霍閑風并不是沉睡而是昏迷的時候,就立刻找了溫醫生來。周九鴉也聞訊趕了過來。但是急匆匆帶著醫療器械趕過來的溫敘白還沒靠近,就差點被那條長尾一擊斃命。
那鋒利的邊緣幾乎是瞬間將金屬的醫療箱一分為二,要不是江瓷反應過來,攔了一下,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房間內的人當即都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發現沒有人可以靠近昏迷的霍閑風,那條尾巴似乎有自我意識,它對企圖靠近霍閑風的任何人都會立刻發動足以致命的攻擊。
——除了江瓷。
只有江瓷被允許靠近。
于是,當時的江瓷只能按照溫醫生的指示進行檢查。
[沒有發熱,呼吸和心跳都正常。]
但除此之外的其他東西,比如驗血,掃描身體內部情況,以及更詳細的檢查,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在沉睡的防御狀態下,針管無法刺破霍閑風的皮膚,而人類的醫療儀器也掃描不出他身體的內部情況。
于是最后溫醫生只能搖搖頭,
[對不起阿瓷,溫叔叔無能為力了。]
自從霍閑風昏迷,平日里表現極為乖巧沉默的諾拉變得焦躁易怒,不僅僅是她,而是整個蟲族都處于一種暴躁的狀態。
它們把第一軍團包圍了起來,企圖將霍閑風奪走。第一軍團內部出現了小規模的恐慌,但好在被周九鴉壓了下來。
另一邊,江瓷迅速找到諾拉,安撫她,并拜托她暫時穩住蟲族軍隊。
霍閑風說過,蟲族內部等級非常嚴苛,而高等蟲族天生就壓制低等蟲族,所以除了他以外,目前地位最高的就是諾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