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其是第二天下午走的,人也是第二天下午才從床上起來的。
沈延將人送到機場后,回到公司, 李秘書看著他,莫名覺得自家老板全身上下透著神清氣爽。
反觀飛機上的言其, 眼睛都還是腫的。
自那之后, 言其在外地的行程總是排得很滿,但這并不妨礙某位老板總能騰出時間來看他。
每次見面都搞得像地下偷.情。
上一次在外面見面險些被狗仔抓拍到,這次言其學乖了, 選擇了更安全的地方。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又吃飽了飯, 他坐在露臺上伸了個懶腰, 等著沈延。
今天白天的時間還多,兩人還可以一起做很多事情。
沈延來之前他說了想吃公司附近的那家甜點,也不知道沈延有沒有帶來。
正想著,放在身邊的電話響了。
看到上面的號碼, 言其眼神變得驚喜, 他接上電話,對面那頭傳來一道磁性渾厚的男音。
他仔細的聽著電話那頭的叮囑, 臉上寫著幸福,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爸爸。”
想到什麼,他又道:“下次回家的時候,我想帶個人一起回去。”
他的臉上滿是幸福,“我想把他介紹給你們。您還記得我十七歲時您幫我拿去拍賣的那幅畫嗎?沒錯,就是那幅,我還給自己取了個名,Espoir,也就是希望的意思,雖然想回去有些幼稚,但當時我希望能通過這幅畫給買走畫的人一些希望,同時對于我也是一種鼓勵。而現在我才知道,當時買走他的人,就是我會帶回去見你們的人,也是我現在的愛人。”
言其說完,便被人從身后用比平時更大的力氣緊緊擁住,熟悉的氣息包裹了他。
他回頭看了眼沈延,察覺到沈延的情緒似乎和平時不同,他在電話里和父親說了幾句結尾便將電話掛了。
“你剛才說,你十七歲時拍賣過一副畫。”
“嗯。”
“所以,你是Espoir?”
言其才知道沈延在意的是這個,笑著承認:“沒錯,我就是Espoir本人,怎麼樣,是不是很驚喜?”
他想,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他和沈延之間早就注定好的緣分。
沈延注定會買他的畫,而他也注定會遇到沈延。
好半晌,沈延才突然道:“謝謝你。”
言其不理解沈延突如其來的道謝,但在看到沈延泛紅的眼眶時,心還是狠狠疼了一下。
外面的風將沈延的發絲吹得有些凌散,平時一向高高在上的人此時卻像個無助的大狗狗,言其突然就心疼起來。
兩人進到了屋里,沈延把他抱在懷里坐在沙發上。
“沈延。”
沈延閉著眼,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像呵護寶物一樣小心。
言其知道沈延肯定有什麼沒告訴她的,不然不會在知道他是Espoir的時候會是這種反應。
他問了沈延,沈延卻只道:“沒什麼好提的,只是些陳年往事。”
言其猜也能猜得出來,不可能只是這樣,他說:“那我還是想知道呢?”
“你確定想聽?”
他用力點頭,“想。”
“說出來你不準笑。”
“我保證,想笑我也忍著。”他一臉的信誓旦旦。
沈延注視著他,“嗯。”
沈延告訴他,那時買下那幅畫的當天,他原本已經做好打算離開了。
他從出生開始便生活在父親暴力的陰影下。
即使外界把他描述得再光鮮亮麗,但也改變不了內心已經變得漆黑的事實。
無數個夜晚,他祈求能夠安穩的睡上一覺,可等待他的只是緊閉的房門和透不進來的光,還有身邊死一般的寂靜,然后在不知道時間消逝的空間里度過一晚又一晚。
因為父親的大男子主義,他的母親沒什麼話語權,所以也只能看著他哭。
他的母親也想過帶著他逃走,可就在他們天真的以為成功了的那一刻又被找了回來,然后是變本加厲的懲罰。
他從小是厭世的,看什麼都覺得事不關己,只是身上的疼痛偶爾提醒他還活著,終于,熬到了十九歲那年,他的父親終于死了。
給他施加枷鎖的人死了,他開心了好一陣,以為自己終于解脫,可是笑了幾天,他笑不出來了,在無數個冬夜來臨的時候,他還是會想起過去的不堪,那些傷疤像是烙印在了他的心臟里,一筆一筆,血淋血淋的,腥味直沖他的鼻間,讓他聞得想吐。
他才明白,他這輩子都已經毀了,毀在了十九年的無數個歲月里。
他的世界被巨大的陰影籠罩,密不透風,回頭望去只有渾身血淋、滿身黑泥的自己。
他認真的思考過,是不是如果重新來一次,可能會好一些。
也許也只能這樣。
他應著母親最后的約,想在最后拍下那件母親一直喜歡的禮物,當作是最后一次孝心。
也是在拍賣會場上,他看到了那幅被放到最后來拍賣的畫。
畫筆稚嫩青澀,看不上去并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起拍價也很低,甚至沒人愿意出價。
突然就像看到了與自己一樣可憐的對象。
他相信因果輪回,就像惡人會食惡果,好人會有好報。
希望下輩子能過得好一點,就當是做件好事,他高價拍下了那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