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打算跟程子旭在一起了啊?”賈臨問。
江羽騫沒有回答。
“在一起就在一起吧,反正你跟周皓也沒可能了,你把人整得太慘了。”
江羽騫心里咯噔了一下,至此,他才意識過來自己所犯錯誤的無法彌補。那個小瘋子以后不會再過來拳打腳踢了,不會再撩撥完拔腿就跑了,也不會再給他吹頭發、做咖喱雞了……
“賈臨,我愛程子旭。”別無他法了,唯一之法,就是愛程子旭,他才可以從這團雜亂中抽出身來。
賈臨意會一切,笑了笑,“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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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皓請了大長假,把自己關在家里,關上手機,一日三餐靠外賣。聽梵音,嘴里不停誦讀著——
“我常研究,怨人是苦海。越怨人,心里越難過,以致不是生病,就是招禍,不是苦海是什麼?
管人是地獄,管一分,別人恨一分;管十分,別人恨十分,不是地獄是什麼?
必須反過來,能領人的才能了人間債,盡了做人的道。能度人的就是神,能成人的就是佛。”
沒人能救他,沒人救得了他。
他讀啊讀,一遍遍的大聲地朗讀,心靈平緩了些,仇恨也淡了些。
再讀。繼續讀。他要把自己救出來,他要把日子好好過下去。
25.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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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繼父的電話時,周皓正躺在溫度極低的空調房里,全身裹著被子,屋子里放著梵音,窗簾把外面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
壓抑的氛圍,絕望的境況,還有一個心靈空虛無助的可憐人。
繼父的電話很簡短:“你媽媽病了,趕緊回家一趟。”
周皓這才慢吞吞地掀開被子,懶散地收拾回家的行李,買了明天的火車票,是硬座。
六年了,他終于要回去了。
候車室的椅子上坐著一排排滿臉倦容的人,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各自手里都盤轉著手機,或者兩三個人湊一塊嘰里咕嚕,嘴皮子里蹦出的話,刺耳又嘈雜……
周皓疲憊地閉上眼,倚在椅子上,他覺得很累。
沒等多久,就檢票進站了。
車廂里,大家都在忙著擺放行李,過道上穿來插去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總少不了身體上的摩擦。
10車062號,位子上坐了個中年婦女,手里抱了個三四歲的孩子。
周皓晃了晃手里的票,“請讓一下,這是我的座位。”隨后周皓就抬手把箱子擱在了行李架上。
中年女人露出爽朗的笑,有些抱歉,“小兄弟,你看我這還抱著個孩子,我下站就下了,很快,”然后逗弄了下懷里的孩子,“來,給叔叔打個招呼。”
周皓面無表情:“這是我的座位,請你讓開。”
女人面色明顯不好看了,嘴里嘰咕了幾句,抱著孩子站了起身,就這麼直杵杵地立在座位旁邊。周皓知道這女人是故意的,他才無所謂,閉眼休息了。
嘈亂的環境里,他根本睡不著,只是稍稍闔眼休息。腦子里閃現的是他六年前,從清江坐火車來a市的情景,其實跟現在差不多,很亂很吵。
返程?還是歸家?他沒有太大的家鄉意識。好像這輩子他都在四下流離,逃不開奔波流浪的命。
三天后,火車到達清江,周皓直奔清江縣醫院。
晚了兩個小時……只晚了兩個小時……
他的母親死在了南方的梅雨季節里。
醫院走廊里全是消毒水的味道,80年代的水磨石地面這會兒顯得又臟又破,病房里面是李衡婷尖銳哽咽的哭腔……
他從門縫間往里看,白花花的床鋪上躺著他的母親,那個夢里的粉紅色的婦女,只是她的肚子現在是扁平的。
周皓慢慢沿著墻壁癱了下去,把頭埋進兩腿間,雙手不停地在抓頭發,撓頭發。
久久地,他止住了一切動作,從口袋里摸出手機,輸了一長串記憶中的號碼,屏幕顯示“騫騫”。
電話響了好久,那邊終于接通了。
無聲的對峙。
悲傷隱痛的情緒壓了壓,他粗啞著喉嚨喊了一聲,“江羽騫。”
……
聲音嘩然的ktv,極盡縱情的吼唱,被灌了幾瓶酒,江羽騫略感頭脹,他靠在沙發上合眼休息,臉上全是酒精洗劫后的暈紅。
大概是頭真疼,他換了好幾個姿勢都不舒服,眼睛半瞇半睜,迷迷糊糊的,他看著前面的那一群人。
突然間,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伴隨著“嗡嗡嗡”的震動。
他傾身拿起手機,是一串數字,沒有刻意去記,他心里清楚這是誰。一個月了,果然,那人還是忍不住了。
不自覺的一絲愜意,一個月里莫名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他用大拇指滑動了解鎖鍵,然后把手機貼向耳膜。
緊緊的,他想聽清電話那頭的人在說什麼。
沉默……
很久,那人才叫了聲他的名字。
他蠕動著嘴唇,剛想滿不在乎地問一句,什麼事?
這邊,田斌大聲地喊了句,“羽騫,你媳婦兒醉倒了,趕緊過來!”
江羽騫連忙捂住手機的聽筒,他不想讓電話那頭的人聽見。
像什麼呢?就像丈夫在外面偷情,正室打來電話問他幾點回家。
當他再把手機貼向耳朵的時候,里面已經是“嘟嘟嘟——”的忙音。
那人還是聽見了。
江羽騫沒有理會田斌,他在等著手機的再次響起,按照周皓以往的脾性,一定會再打過來嘲諷挖苦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