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別打了,走吧!別打了!”孫奕文快急哭了。
周皓在背后用胳膊卡住鄭世初的脖子,鄭世初完全處于被動,只得把手背到身后胡亂扯,逮啥扯啥,一把就扯住了周皓的新毛衣。
新毛衣不經扯,扯斷了幾根線,新衣服壞了。
周皓的眼睛瞬間沖了血,像是豁出了命,執意要跟壞人拼個你死我活。
孫奕文覺得勢頭不太對,趕緊假裝摔倒在地,周皓這才松了手,去扶他。
“老周,走吧,別鬧出事了。”
那邊鄭世初剛喘上氣,彎腰哈背一頓干咳。
周皓卻像失了魂,眼睛還是充血般的紅,呆滯地說:“毛衣壞了。”
孫奕文抓住他的手,死命地往前拽,“我再跟你買一件。”
周皓也不反抗,任憑著小個子的孫奕文把他扯進了地鐵站里頭,只是恍惚的他,又重復了句,“毛衣壞了。”
通身狼狽,裸-露在外的一小段脖子甚至還留下了淤青,黑色的羽絨服上沾了大半的灰塵,他都沒在意。他唯一有意識的就是:他的毛衣壞了。
誰會懂他?孫奕文嗎?不,孫奕文不會懂。
沒有人能懂成年的皓皓,他只能把自己蜷進自我編織的密室里,偷偷地自己去懂自己。
因為,他的新毛衣壞了啊。
回到家,孫奕文把買來的烤紅薯放進微波爐里熱了熱,周皓洗了個澡,把衣服換了。
墨藍色的壞毛衣被平整地攤在沙發上,斷了的線頭,似乎怎麼也接不上了。
“老周,別看了,吃飯啦!”孫奕文半側著身子從廚房里探出頭來。
吃完飯后,周皓把壞毛衣洗了洗,寒冬臘月用冷水洗的,怕熱水給洗縮了。
孫奕文在一旁好說歹說,讓他別洗,反正都壞了,周皓就是不聽。
犟起來跟頭驢似的!
39.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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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每天每日的柴米油鹽中流過, 速凍食品依然吃得多,不過條件稍稍改善了, 兩人隔三差五也會去外面瀟灑瀟灑。
孫奕文的餅是攤得越來越好了,一咬, 滋溜滿口油, 夠味兒!
快過年了, 兩人都有了假期,周皓準備帶孫奕文回老家看看他爺爺奶奶,下周一就走。他們合計合計省出點錢,給兩老人買點大城市的好東西帶過來。
老兩口忙碌了一輩子,也沒想過什麼福, 唯一的兒子,還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周皓一想起他奶奶混沌的眼神, 開口連聲音都顫,“皓皓啊, 年底回來啊, 奶奶等著”, 他這心里就泛酸, 難受。
許久不抽煙的他, 站在南面的小陽臺點了一根,吸了幾口,又覺得沒意思。迎著冬天的風, 他這臉被刮得生疼, 一不小心連眼睛里也疼出了淚來。
“老周, 你來看看還有什麼要帶的?”孫奕文朝陽臺喊。
周皓捻滅了煙,走回了客廳。
地板上,擺了兩個敞口的黑色行李箱,里面滿滿當當全是衣服。周皓走近了,才發現只是瞧著多,其實沒幾件,厚棉襖一擱,幾乎就占了三分之一。
孫奕文看見了周皓眼睛里的紅和濕,默默地,他收回了嘴里剛想叨叨的話。
兩人就這麼站在十來平的小客廳里,墻壁上陳舊的時鐘在滴答滴答響,兩只小家伙時不時地喵喵幾聲,一切那麼安逸,那麼暖和,周皓這心啊,也漸漸從老家的鄉野中收回。
周皓突然抱住了孫奕文,把疲憊放空的頭擱在小個子的肩膀上,“文文,我剛才想我奶奶了。”
是文文,不是小孫,也不是孫奕文。
這麼酸溜溜的話真不像從周皓嘴里說出來的,孫奕文一動不動,任他靠著,為他撐起了一座頂天立地的山脈。
文文懂他了。
很久,周皓才從悲傷里解脫,輕快的話從他嘴里冒出來,“孫奕文,你以為咱是去度蜜月啊,帶這麼多東西?”
前后情緒轉變之快,沒留一點讓人反應的空隙,好在文文又聰明地接上了。
“那你就當度蜜月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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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騫又搬家了,從a大附近搬到了遠離a大的道和區。這次程子旭沒叫來搬家公司把他那堆用習慣了的家具搬走。
江羽騫再也沒有去附屬醫院那邊偷窺小瘋子,他在逼迫自己忘掉曾經的四年。
可有些事,你要硬生生地去強迫自己摒棄掉,它反而在你腦袋里生了根、發了芽,一刀斬下去,來年開春他又重新生根、重新發芽。
循環往復,這輩子都休想斬得斷。
偶爾,他會一個人偷偷躲在濱江一號的那間公寓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他把這里住成了一個家。
地板隔一天就會拖,床上的被子也總挪出去曬太陽,衛生間里的洗漱用品總是成對的,還有那兩盆吊蘭,也被他養得翠色如洗……
真像個安逸的家,處處都是鮮活的氣息。
今天是田斌的生日,他開車去了他們幾個常聚的老地方。
剛進去,他就覺出了不適應。這段時間他幾乎是清心寡欲,規矩上班,下班就養花拖地,這些縱情奔放的日子離他過于遙遠了。
“羽騫!”賈臨沖他招招手。
江羽騫走了過去,只看見鄭世初跟賈臨,“田斌呢?”
賈臨努努嘴,下巴挑向臺子,“在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