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要帶回去給老兩口看的。
40.回家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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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前一天, 小孫帶老周去看了看他父親。他爸爸雖然做了手術撿回了一條命,可一些重活、累活做不得, 現在在一家單位給人當保安,拿點可憐的生活費。
他爸爸皮膚白, 臉上皺紋不少, 小孫說才49歲, 可周皓看上去,覺得像59歲。
當時天不太亮,整個家里像蒙了一層灰,顯得亂糟糟的。周皓朝屋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跟他小時候的環境很像, 他跟小孫就連身世都這麼般配。
回去的路上,周皓問孫奕文, 過年了,要不要陪他爸爸?
孫奕文搖搖頭, 看你爺爺奶奶要緊, 他爸還有兩個兄弟, 過年會聚一塊, 不會落單的。
兩人坐上火車, 從繁華a市,一路向南,車輪哐當哐當間, 就到了遙遠的清江縣。從縣城坐公交車回了那個小村子。
冬天了, 門口嘮嗑的村里人少了, 這次周皓不必再問“周侯貴家在哪兒呢?”他直接領著小孫從寬水泥路往前走,過了橋,再轉彎。
這一路,只要碰著人,兩人總能收獲好奇的目光,目光從他們的穿著、長相、最后定格在他們手里的大箱子上。
他爺爺奶奶不在院子里,周皓進了堂屋,發現里面也沒有人。
“奶奶。”他喊了一聲。
這時他家院子的鐵門外已經圍了兩個端著熱飯碗湊熱鬧的中年婦女,一邊扒著碗里的飯菜,一邊口齒不清地說,“他倆在小菜田里。”
沒等周皓做出任何反應,那邊已經有人替他喊了,“侯貴,你孫子回來了!”
沒多久,老兩口就從小菜田里趕了回來,他奶奶的背比之前駝得更厲害了,眼神沒變,還是混沌里泛淚花。
“奶奶。”周皓的眼睛里也溢出水來。
“好,好,好。”奶奶說的還是跟上次一樣的話。
周皓把給老兩口買的東西擱在了藤椅上,又從包里拿出照片來,給他爺爺奶奶看。
這天,老兩口瞇著老花眼把照片從中午一直看到了傍晚。
已過傍晚,村子里很快暗了下來,過年了家里正好腌制了一些咸魚、咸肉,不必再把那最后一只下蛋的母雞給宰了。
飯間,奶奶才問起,這娃兒是誰啊?
周皓看看孫奕文,見他聽得很吃力,沖他笑了笑,然后操了一口家鄉的方言給他奶奶解釋,“是同學,特地過來看你的。”
奶奶抓著孫奕文的手,眼神里滿是慈愛,“娃兒,多吃點啊,我們皓皓也是個好娃兒啊。”
孫奕文聽不懂,一直在點頭,目光求救般地看向周皓。
周皓抿著嘴樂,小聲跟他說耳語,“我奶奶說啊,讓咱倆好好處對象。”
飯后,奶奶給他們騰出了一張床,剛彈得棉花被,床板上鋪了一層,上面還留了一層蓋的。
晚上,兩人就躺在鄉下的木床上,枕著同一只枕頭,周皓把孫奕文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窩上給他暖著,怕這個北方人受不了南方的濕冷。
“冷不冷?”周皓問。
孫奕文往周皓懷里蹭了蹭,“不冷。”
相互依偎,相互取暖,這個冬天的夜晚,兩人的關系更加親密了。周皓跟他談起了自己的童年,提到了他早逝的父親,還有偏心的母親。
整個過程,孫奕文只是在靜靜聽,沒有說話,只不過他倆的姿勢互換了,變成了小個子摟著高個子,摟著童年的小可憐。
后來,孫奕文眼圈紅了,隱隱的淚光在夜里的月光下,像一顆顆晶亮的珠子,閃耀在周皓漆黑的眸子里。
周皓想,這個男人真是愛哭,而且,是為他周皓而哭。往后的日子里,這個愛哭的男人就是他混入骨血的家人了,誰要把他倆掰開,他就撲過去咬死誰。
村子里偶爾能聽見幾聲犬吠,一切都是那麼靜謐,他倆像是尋到了共度浮生的好地方,被子一蓋,嘰嘰喳喳說到天荒地老去。
良久,孫奕文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你跟江羽騫是怎麼認識的?”
他從男人的溫熱的掌心里,感受到了某種神秘的力量,那股力量與他的出身一樣,來自鄉野,來自肥沃的田地。
周皓閉上了眼,他在努力回想他跟江羽騫相識的細節,太模糊了,很多他已經記不清了。
“大三,他里面穿著白體恤,外面是一件格子襯衣,牛仔褲,運動鞋。”原來,他要是好好回想,那次初見時的細節他是能想起來的。
“嗯。”
“然后我就像狗皮膏藥纏上他了。”
這時,孫奕文把周皓的手握得更緊,“然后呢?”
周皓搖搖頭,沒有說話。
孫奕文也不知他這是不記得了,還是不想說了。
也就在同一瞬間,孫奕文發現周皓低埋在他胸口,那里洇出了一片水跡,他在哭。
“我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周皓從喉嚨里哽出這句話。
早點認識,他就不會在陌生的大城市里形單影只,還總要忍受所謂“家人”的嫌棄——“你惡不惡心?”
孫奕文想把悲傷的氛圍淡去,他轉了個話茬,問周皓,“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看上你的嗎?”
“我救你那次?”周皓試著猜想。
“不是。”
“我在酒吧門口親你那次?”
“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