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和夢想都很重要,而他又一無所有,所以肉體上的傷害和痛苦就好像不值一提了。
謝顏不僅是驕傲,而是近乎傲慢地對待自己的身體了,并且依靠本能做了許多年。
也不是不會疼,而是疼了許多年,不在意了很長時間,所以就漸漸成為常態了。
傅青知道年輕人固執,謝顏的性格尤甚,幾句話想要打動他很難,所以給他舉了個例子。
他說:“我二十歲的時候也這樣,覺得全世界的事都很要緊。有次不必要的打架傷了左手,也沒去及時治療,到現在都不太靈便。”
傅青已經三十二歲了,發生在二十多歲時,以為此生不會再提的往事,都可以心平氣和地拿出來教導謝顏了。
謝顏在聽到那句“不太靈便”的時候,連呼吸都頓了一下。傅青給他的印象一直是無堅不摧的,好像什麼都不能打倒他。
可他不僅受過傷,甚至到現在左手都不太靈便。
謝顏忽然翻過身,他很難過。如果是自己受了傷,他只會想報復回去,可傅青的手成了這樣,他卻很難過。過了這麼久,即使再打斷那個人的左手也沒什麼用了。
謝顏伸出手,輕輕地握住傅青的左邊手腕,傅青的手一如既往地堅實、強壯,雖然隱藏著無可挽回的缺陷,他也能感受到血管下面脈搏的跳動。
傅青放松地任由小朋友握住自己的手:“這事不值得后悔,卻總有遺憾。”
他頓了頓,目光與謝顏相對,琥珀色的瞳孔深沉至極:“追夢是很好,可希望小謝珍重自己,別留遺憾。
”
這話溫柔得過了分,連謝顏都不自覺地放松了皺緊的眉。
他原先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是環境所逼,也是沒人在意的緣故。在良好家庭里長大的小孩子,怕痛怕苦都是很正常的,因為有人疼有人愛。雖然謝顏從前沒有這些,卻也并不渴求。
直到傅青此時此刻很認真地告訴他,他的安全是很重要的,謝顏感覺自己那顆輕易不能被接近的心臟被人撫摸了一下,又酸又澀,蜷成了一團。
即使他一時不能改變本能,卻也鄭重地對傅青點了點頭。
傅青知道以謝顏的性格,不會敷衍自己,以后肯定會放在心上,不再那麼肆無忌憚,便笑了笑,又摸了一下謝顏的后腦勺:“你知道就好,小謝晚安。”
謝顏卻沒能乖到底,忽生反骨,抬起頭,很倔強地問:“那我要是不知道呢?”
傅青用右手拍了一下謝顏的腦袋,沒怎麼用力:“你要是不聽勸,下次還這樣,我就直接教訓你了,你以為還會和顏悅色繼續和你聊天?”
他不想讓謝顏撞墻就一定不會讓他撞,不會頭破血流,不會無法挽回,連傷疤都不想讓謝顏有。
傅青沒想這是為什麼。
謝顏的眼睛反倒變得亮晶晶的,他松開傅青的手,快速地翻了個身,也小聲地說:“傅哥晚安。”
他以為自己會一夜難眠,其實很快就睡著了。
謝顏知道以后自己不會再出不了戲了。
因為他想起傅青的那一瞬間,就好像從陸逢春變回自己,又回到了人世間。
第20章 探班
暴雨下了兩天,傅青也在這里待了兩天。
外面下著雨,哪里也不能去,兩個人就待在屋子里,大多時候也不聊天,謝顏看劇本,傅青就看著謝顏。
第三天早晨出了個大太陽,傅青也該走了。
謝顏請了兩個小時的假送他到小鎮外的車站,路上買了些特產水果。
車子快開走了。
謝顏的心情有點低落。
傅青將行李放下,反手抱了抱謝顏。他的手臂很長,動作很輕,連謝顏這麼高的個子都能像抱個小朋友似的輕而易舉摟進懷里,語氣像是在哄人:“過年就能再見了。”
謝顏點點頭。
他有點期待過年。
還有三十四天就能再見到傅哥。
送完傅青,謝顏走回了片場,現在正在拍楊尋的單人戲。今早沒有給謝顏安排戲份,他就坐在不遠處看楊尋怎麼演戲。不過這個地方視野不太好,經常被遮擋,謝顏就坐到了孫懷君的旁邊。
這些日子他們已經很熟悉了。孫懷君的脾氣是不小,在片場經常發脾氣,才開始拍戲的時候,連謝顏都基本是拍一場被罵幾次。可他人也沒壞心,罵人是因為演員拍不出他心里想要的感覺,后來謝顏走位和對鏡頭的把握熟練了,就沒怎麼被罵過了。
所以就顯得楊尋格外可憐,到現在拍一天還要被罵半天。他從出道到現在都是拍偶像劇的,科班出身的演技就很夠用了,在一眾小鮮肉里還很出眾,可在《白鯨》的片場演起來的角色要麼情緒浮于表面,要麼就過分刻意。孫懷君一場一場地重拍,給他講戲,罵是實在氣不過,才把楊尋的戲調·教出來了。
不過這里面也有楊尋性格好的緣故,被罵了也不放在心上,倒是很虛心受教。不像孫懷君聽到熟人和自己抱怨的那樣,有些當紅流量拍戲一個流淚的鏡頭只要沒笑出來就算過,片酬還要以小時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