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一怔,朝謝顏那邊看過去,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輕描淡寫地問:“剛剛在外面聽到了?”
謝顏半闔著眼,看似十分冷靜地繼續舀湯喝,只是睫毛輕輕顫抖,在眼下落下一片青灰色的陰影,很自欺欺人的可愛模樣。
傅青拆開袋子,里面裝了一件外套,碼數很大,一看就不是給小孩子穿的,他把外套往謝顏面前遞了遞:“我家里除了你,還有別的小朋友嗎?”
原來是他的。
謝顏抬起眼,不自在地接過衣服,大紅色的,比窗外掛的紅燈籠還要鮮艷,亮得閃眼。
酷哥從來不穿這種顏色的衣服。
不過這件事由不得謝顏做主,畢竟已經買回來了。
傅青在這件事上非常封建大家長作風,自有一套審美:“過年穿紅的喜慶,小朋友就該穿紅的。”
謝顏捏著衣角,沒什麼意見,反正他知道自己穿什麼都好看。
周玉從頭聽到尾,腆著臉上去說:“傅哥,我也是小朋友啊,怎麼不給我買件新衣服?”
傅青將衣服收回去,都沒看他一眼,反問了句:“你還小嗎?”
周玉的狗腿只收獲到了寂寞,他自己一個人躲在角落,陰陽怪氣地嘀咕:“這不就是買給新媳婦的,還說什麼小朋友。”
不過這話沒人聽見,否則年還沒過,可能要先挨兩頓打。
傅青沒待一會兒就出去招待客人了,屋里就剩謝顏和周玉兩個。
謝顏喝完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忽然說:“我出去一下。”
周玉原本還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挺尸,聽了這話立刻問道:“有什麼事嗎?我陪你一起去。”
謝顏拒絕了,周玉也沒多問。
雖然傅青吩咐他照顧對方,可謝顏又不真就是一個小孩,沒必要看得那麼緊。
謝顏一個人走出院子,他沒來過老街幾次,可記性不錯,雖然老街的地形比較復雜,可他還是能記得清,從眾多小巷中找到那家傅青光顧次數最多的鹵菜店。
他站在柜臺前,對里面的大嬸說:“我替傅哥再來買兩斤牛肉。”
大嬸笑瞇瞇地看著他:“兩斤牛肉嗎?我切好了給你帶回去。今天是二十九,傅哥很忙吧。”
謝顏點了下頭,很安靜地待在原處,等到接過牛肉的時候才裝作不經意地問:“多少錢?”
大嬸拍了下手:“傅哥的賬都記著的,年底一塊清,現在要什麼錢。”
謝顏忽地抬頭:“多少錢?我現在就把賬結清。”
第24章 過年
謝顏最終沒能結清這筆賬。
去年的賬已經結清了,今年又才開始,沒記多少錢。
謝顏很快另想了個法子,說要提前付錢,讓傅青來這里買東西直接扣賬上的錢就可以了。
可惜這個辦法也被立刻否決。最后老板娘被謝顏纏得沒法子,只好說要打電話讓傅青把他領回家去。
謝顏一愣,立刻就算了。
老板娘笑著把牛肉塞進他的手里:“你這個小哥怎麼回事?想要幫傅哥付賬,你先告訴他,讓他來和我說,以后都讓你付。”
只這一家店,就讓謝顏身心俱疲,但他不輕言放棄,又找了兩家店,都是同樣的說法,軟硬不吃,連錢都送不出去。
謝顏表面上拎著兩斤牛肉,一袋柑橘,兩斤雪梨滿載而歸,實際上一無所獲。
傅家熱熱鬧鬧,一群人在院子里打牌吃酒,廚房里卻空蕩蕩的,只有傅青一個人在做菜。
這是傅家的傳統,從傅爺爺那輩流傳下來的。每年臘月二十九,除夕夜前一天,廠長都會在自家做東,親自下廚招待這一年廠子里同輩的骨干,傅家男人是祖傳的好手藝。后來沒了廠子,從討債到建筑工人,最后開公司,這個習慣卻沒丟下。
謝顏看傅青一個人,連里屋也不想去了,拎著東西直接進了廚房。那些鍋灶上的事他只能越幫越忙,便坐在小板凳上剝橘子吃。
他拿了一個白瓷碟子,剝了好幾個橘子放在上頭,橘絡都除得干干凈凈,卻一個都沒吃。
傅青炒完一個菜,謝顏就端著碟子過來,往他那邊推了推。
傅青掰開一個,還沒吃,問謝顏:“怎麼了,不太開心?”
謝顏在剩下來的那一半橘子上也掰了一瓣往嘴里塞,很酸,能酸倒牙,他卻面無表情地咽下去,面不改色地撒謊:“因為吃到了很酸的橘子。”
他邊說話,邊將傅青手上那瓣還沒來得及吃的拿下來也塞進嘴里了,露出一嘴尖利的小白牙。
傅青搖了搖頭,看來不是不太開心,是很不開心,還有點生氣。
不過在他眼皮底下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傅青沒多問,畢竟小朋友也得有自己的隱私。況且謝顏雖然脾氣壞,但只要不是什麼大事,來得快去得也快,興許自己吃一會兒橘子就好了。
果然,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謝顏吃橘子吃到胃酸,但已經不再想中午發生的事了。
他想要替傅青結賬的主要原因是擔心這些欠債會成為傅青的罪狀,無論是誰,只要還掉了就不必再擔心了,沒什麼好不開心的。
就是有點丟臉,沒有理由地和店老板糾纏了那麼久,還差點被人把傅哥叫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