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顏決定最起碼半年不要再經過那幾家店了。
這次聚餐算是另一種形式的慶功宴,謝顏的酒量不好,又天生不喜歡和陌生人交流,傅青不太想讓謝顏上桌子陪酒,就和寵小孩似的對待他,讓他提前吃了點飯菜去屋里待著了。晚飯很熱鬧,氣氛很好,謝顏出來看過幾次,傅青都在喝酒。
這場酒喝了幾個小時。
傅青的酒量很好,結束的時候還看不出醉意,他將最后一位客人送出門,甚至還想要將飯桌收拾好才去休息。
傅爺爺隔著半個院子,中氣十足地罵了他一頓:“忙了一天不去躺著,這些東西放一晚上出不了事。”
傅青就將手上的東西撂下了,他一個人從開始喝到結束,有點暈,還算能夠忍耐。
他去洗了個澡,打開浴室的門,卻看到謝顏坐在椅子上,桌上還有個白瓷碗,里頭盛著一汪白水,微微泛著淡黃,下面擺著許多切好的梨片。
謝顏偏頭看他,皺著眉:“我看網上說的吃點梨水可以解酒,今天正好買了梨就順手做了。”
他把那碗梨水往傅青那邊推了推,微微抿唇,聲音很輕:“要不要吃一點?”
傅青的呼吸比以往沉重些,他坐在謝顏身邊,將梨水端起來才瞧清楚里面的梨片切得歪七扭八,表面也坑坑洼洼,看來削皮也很艱辛。
興許是真的有幾分醉意,傅青莫名其妙地想,以后還是不要讓謝顏進廚房了,要是切到手就不值當了。
畢竟是一雙那樣漂亮的手。
他端起碗將一碗梨水連帶梨片都吃完了,垂眼對謝顏笑笑:“嗯,小謝真乖。
”
又叮囑了句:“桌子別收,早點去睡,明天該過年了。”
謝顏點點頭,卻沒離開。
傅青確實累了,他躺回床上,片刻就睡著了。
這很難得。也許是青年時的經歷,傅青很難在屋子里有別人的情況下入睡。不過因為擅長忍耐,這件事至今還沒人發現。
謝顏看著傅青入睡,正想要關燈,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他的眉頭是皺著的,連額角的疤痕都顯得突兀猙獰。
連睡著了也不開心嗎?
謝顏想要撫平他的眉間。
不過只是想想罷了,看了一會兒后,謝顏關了燈,輕輕說:“要做個好夢。”
那個夜里傅青的確做了個夢,夢里的小謝有梨子的清甜味,很想惹人上去咬一口。
第二天,傅青起床的時候,傅爺爺和謝顏正圍著桌子剪紙玩。
傅爺爺的雙手枯瘦而靈巧,眼睛雖然看不見,可一雙剪刀卻使得很好,沿著紙邊,用手指丈量一下尺寸后就能剪出規整漂亮的窗花來,都不是很復雜的花紋,卻能叫人看得目不轉睛。
他單自己剪還不過癮,沒有意思,又叫謝顏拿了個小剪刀來,要教他剪窗花。
謝顏很會演戲,很會打架,長得很好看,可于手工上就是個連削皮切果子都做不好的廢物點心。不過他想哄傅爺爺開心,剪得很艱難,也出不了什麼成果,做了半天還是一堆碎紙。
剪刀的尖頭在謝顏笨拙的手指間左戳右戳,傅青怕他戳破自己的手,走過去說:“爺,小謝才一個小孩,別剪著手來。”
傅爺爺有點生氣地撂下剪子,說:“家里總得有個人會剪,你又沒空學。
我要是死了,就該小謝剪了。”
他眼睛看不見,卻還是朝謝顏那邊偏過頭:“對不對?”
謝顏不會說什麼好聽話,他朝傅青搖了搖頭,很堅定地說:“對。”
傅爺爺才笑了:“人人都說阿青乖、好,可這是沒看到小謝,他才是真的乖。”
謝顏被夸得耳朵尖都紅了。
傅青也點點頭,不管他們倆小孩了。
今天是年三十,連老街都冷清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急著做年夜飯,這事除了傅青,誰都幫不上忙。謝顏在傅爺爺的指揮下煮了點糨糊,把家里的對聯和窗花都貼好了。
年夜飯吃得很早,菜做的不算太多。謝顏坐在傅青對面,拿筷子把每一道菜都嘗了,陪傅爺爺喝了點酒,傅青昨天喝了太多,今天連酒都沒碰。謝顏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沒有像這樣一家人似的圍著桌子吃過年夜飯,吃飯前還偷偷摸摸拿手機查過對老人的祝酒詞,很認真地背下來了。
吃完飯,就到了給壓歲錢的時候了。以往傅家就兩個人,傅青三十多歲,給壓歲錢也不合適。可今年不同,又多了個謝顏,才二十歲,無論是傅爺爺還是傅青都比他大太多歲數,把他當小朋友看。
謝顏吃飽了飯,就自己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抿可樂喝。
傅青朝他招招手,說:“過來。”
謝顏不明所以,放下杯子,走到傅青面前,問:“怎麼了?”
他看到傅青拿出一個紅燦燦的紅包,雙手遞過來,說:“小謝新年快樂,新的一年,平安健康,開心幸福。”
謝顏怔了怔:“我都二十歲了……”
傅青笑笑,揉了他的腦袋一下:“二十歲怎麼了,永遠比我小十二歲。
”
謝顏“哦”了一下,將紅包緊緊捏在手里,大約是太過用力的緣故,掌心都沁出汗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