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演過很多年的戲,對于這種情景駕輕就熟,臉上滿是真誠的歉意:“都是我不好,非要不自量力上那棵樹,結果樹上的空間太小,都是我的錯,可你卻不小心被掉下來的小安砸中了,才受了傷。”
阮安寧也站起來,笑得甜甜蜜蜜:“王老師可能在樹上沒看到,謝哥不是被砸中,而是一直在下面看著,特意接到我的。”
王仲道的面色一僵,很快又恢復過來:“是嗎?我沒看到,后來大家又忙著給謝顏看病,沒人和我說。”
阮安寧咬了口烤魚,含糊地說:“王老師現在知道了。”
謝顏一直垂著眼,火光在他的臉上跳躍,他的臉色一直很平靜,甚至朝王仲道笑了笑:“沒關系,王老師也不是故意的,勞你費心了。”
空氣里彌漫著烤魚的香味,王仲道不自覺地瞥了一眼,目光又很快離開。
徐華意手邊還有一條烤好的魚。若是別人來,他肯定是要分半條魚給對方的,可這是王仲道,他就是扔了都不想給。
謝顏轉過頭,對徐華意說了句話,將最后一條烤魚拿起來遞了過去:“王老師來這一趟辛苦了,正好還多了一條,你帶回去吧。”
對于王仲道來說,連啃兩天野果子是很為難的事,現在有烤魚可以吃,他推拒的意思都沒有。
道完了歉,又拿了條烤魚,王仲道收獲豐富地回去了。
謝顏沉默地看著王仲道離開。
徐華意很憤憤不平,又不敢在鏡頭前表現出來,只好發了條信息問汪遠:“汪哥,王仲道從我們這邊拿了條烤魚,他回去有沒有給你?”
汪遠好半天才收到消息,回了一個冷漠的表情:“別說烤魚了,魚味都沒了。
”
謝顏朝徐華意說:“明天可以教我捕魚嗎?”
徐華意愣了一下,沒有拒絕。
吃完烤魚,夜也深了,節目組的人也去了休息的地方。
阮安寧也要回自己的帳篷,一邊和謝顏往回走,一邊低聲說:“謝哥,這事都過去了,沒必要動手。”
她剛剛打岔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謝顏從前給她的印象太深,真的是刺頭中的刺頭,打架動手沒停過。
謝顏漫不經心地說:“我知道,沒必要。”
如果是王仲道真的做了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他當時就動手了。可現在在鏡頭下動手實在是沒必要,總有別的辦法。
謝顏回去后才拿出手機,電量只剩下一點了,他打開微信,上面有幾個紅點,果然是傅青發來的信息。
他點開來,是傅青的聲音,嗓音壓得很低:“再多拍幾張給我看,好不好?”
謝顏怔了怔,又聽了一遍。
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心里想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是別人發來的,謝顏估計會立刻把人拉黑,沒有下次再見面的機會了。可屏幕對面的那個人是傅青,他就半點沒有往別的方面想。
謝顏想了一會兒,說了一句話:“別的地方沒有受傷了,真的。”
網絡延遲很嚴重,謝顏發的語音一直在轉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發出去。
他點開下一條語音,前面停頓了好久,謝顏以為是信號不好,正要重點開的時候,傅青的聲音才緩緩地傳出來,他說:“……沒回家,在半路等你的照片。”
謝顏的心臟驟停了一拍,他沒猜錯,傅青果然開車來了,只是在半路又覺得這樣不行,才會說不過是開玩笑,不想叫自己擔心。
興許是從來未和人有這樣親密的接觸,謝顏似乎并不清楚其中的界限,譬如什麼是關心,什麼是曖昧。
傅青越界了,他卻視而不見,僅僅以為是傅青對自己的關心罷了。
為了讓傅青不要擔心,已經拍過一次照片,那麼這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顏想了片刻,還有什麼地方容易受傷。手臂和胸口已經拍過了,從他多年打架的經歷來看,剩下來的只有后背了。腿雖然不太容易受傷,但是為了讓傅青放心,他還是拍到了大腿半截的位置。
帳篷里只亮了一盞燈,因為點了太久,已經電量不足,燈光是橘色的,模糊又昏暗,照得帳篷里的一切都是影影綽綽,重重疊疊。
謝顏脫掉了上衣,用手機對著自己的后背,難免會拍到前面,其實沒什麼,彼此都是男人,也沒什麼好害羞的。可謝顏姿勢扭曲地看了會兒鏡頭里的自己,還是將上半身貼到蜷起的腿上。
那模糊的光全映在了他的后背。
臉是半偏過去的,只露出小半邊臉頰,用眼角余光看著身后的鏡頭。
謝顏的后背很好看,很瘦,脊柱溝明顯地凹下去,肋骨分明,覆著薄薄的皮肉。
他的頭發有些長,因為姿勢的緣故,壓在鬢角的黑發落到了脖頸間,他的皮膚很白,像是初落的雪,頭發卻很黑,是鴉羽的顏色。
純粹的黑與純粹的白映襯在一起,卻絲毫不顯得寡淡。
他的漂亮就是這樣的,無意識的鋒利與動人。
傅青收到的照片就是這樣的。
他看到謝顏的影子落在一邊的帳篷上,姿勢很扭曲,又在不自覺發著抖,像是朵半開半合的花,正輕輕搖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