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膚很白,五官棱角分明,輪廓深刻,面無表情的時候便不僅是冷淡,而是近乎冷峻了。
像謝顏這般過分的美麗是高不可攀的,會本能地產生疏離感,特別是對馮泓這樣的陌生人。
他瞥了馮泓一眼,直白地說:“我一直都知道,有一次你從學校回來,馮褚和你說……”
馮泓沒想過謝顏會知道這件事,或許他心里有這個猜測,但總懷有希冀,謝顏不知道這件事,他們會和好如初。
他再也繃不住情緒,喃喃地說:“對不起,燦燦……”
謝顏的話只停了一瞬,又繼續往下說:“為什麼會丟掉馮燦,而且不敢再繼續收養謝顏。最后離開的時候,馮如對我說了你送我回福利院的原因,她說了一句假話。”
他就這樣直白地揭露了十年前的真相,不讓馮泓有任何美化過去的機會。
謝顏對于不在乎的人或事總是這樣,并不考慮對方的感受,即使馮泓會再因此痛苦,謝顏也不會因此而停下。
傅青聽著這些話的時候,與謝顏的十指相扣,他的力氣太大,謝顏感覺他要將自己揉碎了,融進對方的血肉里。
馮泓低著頭,不再敢看謝顏,他的聲音抖得一字一頓,幾乎湊不成完整的話:“是,是我的錯……但是,我被騙了,我們都被騙了。”
他說起了從前的事。
所有的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馮褚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馮泓的刻意欺騙。
馮褚是當年的濟安新貴,二十多歲才踏入這個圈子,在一次聚會上遇到了當時的容沅沅。他的面容英俊,行為體貼,又表現得像是個單身男子,而當時正逢容沅沅傷心,很快就叫單純的容沅沅喜歡上了他。
其實容沅沅并不是獨生女,原來有個年長她十歲的哥哥,容士衡對哥哥的教養嚴厲,但舍不得這麼對女孩子,夫妻倆又很恩愛,覺得就算自己去世,也還有哥哥照顧著容沅沅,對她的教育就很嬌慣。
容沅沅以為父母和兄長能為她遮風擋雨一輩子的時候,兄長因為意外出事,母親因為大受打擊而臥病在床,父親忙于公司和母親之間,分身乏術,而馮褚正好在這時候出現,填補了她因為哥哥去世而缺失的安全感。
如果是別人家的女孩子,至少還會派人打聽打聽馮褚的底細,可是容沅沅沒有,她被保護得太好,天真到近乎癡傻,輕易地相信了馮褚的謊言,迅速地墜入了情網,甚至在對方沒有明確對自己表達愛意的時候就一封一封地寫情書送給對方。
而這些情書全都被送到了馮泓母親的床頭,馮褚又三番兩次暗示她要在意孩子以后的前程。
她本來就患有產后憂郁,性情軟弱,聽聞這些話后又驚又怕,約了容沅沅見面,沒多說什麼,就告訴對方以后要照顧好自己的孩子,回去后就自殺了。
容沅沅嚇得要命,她本來不知道馮褚已婚的身份,才剛和他的妻子見面,得知真相,打算忍痛斷了這段愛情,就聽聞對方自殺的消息。馮褚又找上門來,說是一直把她當作妹妹對待,因為在乎容沅沅的臉面而不好意思拒絕那些情書,卻沒料到對方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容沅沅以為是自己害得馮褚家破人亡,又有馮褚妻子臨死前的囑托,最后決定嫁給馮褚,好好對待馮泓,用自己的一輩子彌補對馮家夫妻的虧欠。
才開始容士衡是不同意這門婚事的,可容沅沅以自殺相逼,父母總是不忍心,還是答應了,想著以后有自己看著,馮泓總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這樣還算平和的日子過了很久,容沅沅看著馮泓長大,幻想著有一個和自己模樣差不多的孩子,她也想成為一個真正的母親,還是生下了馮燦。那是容沅沅自嫁給馮褚后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她看著馮燦一點點長大,眉眼有些像自己,又有些像去世的哥哥,總覺得是對方回到了自己的身邊。直到馮褚對她說,容士衡最近在打壓馮家,也許是因為想要將馮容兩家都送給他的外孫馮燦。
容沅沅不敢明著問容士衡,只敢說希望以后把馮燦送去學藝術。
容士衡很不贊同,他抱著馮燦對女兒說:“我從前沒能好好教導你,你現在是改不過來了,以后得好好教燦燦,他得繼承我的事業。只可惜他不姓容。”
“不過也沒關系,無論姓不姓容,燦燦都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那句話叫容沅沅丟掉了馮燦。
她害怕不能完成馮泓母親臨死前的囑托,或許說她也因為這件事被折磨到精神失常,只是還未表現出來。
直到馮燦真的丟失后,許多件事一起折磨著她,容沅沅才徹底發了瘋。
這些也都是馮泓之后陸續查到的,才開始是因為無意間知道他的親生母親不是病死,而是自殺,又花了好幾年,才將這些事完全查清楚。
可即使知道了,馮泓也無能為力,只能等著馮褚因為中風而進醫院,否則他還是斗不過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