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大,十指粗礪,絕非普通的司機,也許是曾活躍在邊界的傭兵或者退役特種兵。
穆臣身邊的人經常藏龍臥虎,沒什麼可在意的,江臣便又收回了目光。
司機剛要恭恭敬敬的為老板拉開車門,還沒來及伸手,穆琛就已經推門下來,疾走幾步來到江臣跟前,上下仔仔細細的把他掃視了一遍,確定他沒受傷,才松了口氣。
但是路燈之下,對方的眼眶是紅的,肯定是哭了。穆琛不敢大意,在他面前半跪下,與他視線持平,盡量溫和的問:“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回家?”
江臣聞到了對方衣服上男士香水的味道,但很快就被夜風吹散了。他移開視線,過了許久,又扭頭去看不遠處幽暗的巷子。
他伸手一根手指,指著巷口,像小時候受了委屈,向大人告狀似的,用很低的聲音說道:
“那里黑,我害怕。”?
第七章 仿佛是被占了便宜…
“那里黑,我害怕。”
江臣平時很努力的在扮演一個強大銳利的保鏢,在下屬面前也是雷厲風行的江隊長,所以他忽然用這種撒嬌般懇求般的語調說話時,縱使像穆琛這樣鐵石心腸的冷酷男人,心臟也不由得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穆琛那一刻心想:原來他還是會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我希望他永遠這樣……但只能對我這樣。
穆琛看了眼不遠處的巷子,仍覺得不可思議,又心疼又好笑,他捏了捏江臣的手,問道:“因為怕黑,所以就嚇哭了嗎?”
江臣覺得自己好像受到了嘲笑,用力掙開對方的手,低聲嘟囔道:“你根本不明白。
”
“我明白,是黑暗恐懼癥嗎?”
穆琛能感覺到,江臣對黑暗的這種懼怕程度,已經不能簡單的用“害怕”這個詞來概括了。再怎麼害怕,一個成年男人也不可能被一條沒燈的小巷嚇哭。這更像是一種嚴重的心理疾病。
“所以你要求五點就下班,就是因為天黑之后不敢走這條巷子?”
江臣懨懨的點了點頭,不太高興的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就是這樣了。”
穆琛沒笑,他忽然想起江臣高中的時候,自己還陪他去鬼屋玩過,那時候江臣并沒有表現出對暗處的恐懼來,難道說……穆琛腦海中忽然浮現起一個糟糕的念頭。
他心里一沉,嚴肅的問道:“你這個癥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江臣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明白他為什麼忽然這麼一本正經,但他還是老實回答:“就兩年前吧。”
“是從那件事之后?”
“對…”
江臣知道穆琛說的是哪件事,大概兩年前的時候,他還在上大學,好端端的走在馬路上,被一酒駕的孫子的給撞了,頭部受創,昏迷了整整一星期。醒來之后他的記憶就受損了,醫生說是病理性記憶喪失,近幾個月里發生的事情,他完全不記得了,害得他當年期末考掛了一片紅燈。
當然這些都是穆琛講給他聽的,雖然他描述得很詳細,但江臣是一點兒印象也沒了,畢竟他失憶了嘛。不過幸好只是丟失了幾個月的記憶,身體上沒什麼大影響,江臣很快就把這事兒拋在了腦后。
但現在穆琛一提,江臣才發覺自己好像就是自打那次昏迷之后,就開始懼怕黑暗了,難不成這也是車禍的后遺癥?
“沒想到會留下后遺癥。”穆琛斂去眸中那些繁雜的情緒,抬手碰了碰江臣的額頭,輕聲道:“夜里風太涼了,跟我回家吧。”
穆琛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他才說“跟我回家”,而不是“送你回家”。盡管江臣的公寓近在咫尺,只要打開明亮刺眼的車燈,開車送他進去就行,但穆琛還是希望能順勢把江臣騙回自己的別墅。
雖然他是有點兒趁火打劫的陰險,但是愛情戰爭里從來不講禮儀道德。
江臣可不接他這茬,他只是怕黑,但腦子又沒壞掉,哪邊近他還是知道的,都到自己家門口了,憑什麼要跟穆琛回去?
江臣道:“你叫司機把遠光燈打開吧,我想回家。”
穆大灰狼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小綿羊看著可憐兮兮的,其實腦子靈著呢,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把人拐回家。
他想把江臣抱起來,但看到對方警惕的眼神,手頓了一下,最終還是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車。”
司機把車燈打開了,遠光燈就像是兩柄重劍,霍的劈開面前濃重的黑暗,將幽深的巷子照得如同白晝。
江臣坐在寬敞的后座,還是有點兒緊張,穆琛注意到他的手指緊緊的抓著座椅。
穆琛伸手把江臣攬進懷里,低聲道:“別怕,很快就到了。”
封閉的車廂里,那會兒被夜風吹散的男士香水的氣味就又淺淺淡淡的聚攏了起來。
他們離得很近,江臣能清晰的聞到這種本來若有若無的味道,像某種特制的厚重木質香,又像是冬天清冽的雪松,或是采摘后碾碎烘干的古典香根草與薄荷葉,幾種香調混合起來,形成了這種復雜卻又非常好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