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好像愣了一下:“你這是什麼發型?”
陳未識用力睜開眼睛,又眨了半天,宋道初的影像才漸漸聚焦,晃晃悠悠地落進他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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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初今晚穿了一套半正式的tuxedo,鑲緞的戧駁領上插了一支山茶形狀的襟花,筆挺的襯衫最上方配黑色的領結,喉結處投下挺拔的陰影。再往上,便是那張棱角分明而素來無波無瀾的臉容。
陳未識笨拙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梢。我的發型有什麼問題?
宋道初卻已經伸出手來,用手背碰他的額頭,旋即皺了下眉。只是這一瞬的碰觸,他那金屬腕表從陳未識眼前晃過,差點磕疼了陳未識的太陽穴。
宋道初問:“你還能走路嗎?”
陳未識聽懂了這句話。他扶著沙發靠背搖搖晃晃站起身,發現雙腿軟得像面條,他再蠢也明白過來那杯莫吉托有問題。他咬了咬牙,試圖挪出幾步,卻沒注意到卡座邊緣的臺階,一個失足,還沒叫出聲音,已經掉進宋道初懷里。
還好宋道初下盤穩,不然兩個人一同摔地上就很好看了。
宋道初艱難地半扶半抱著他轉了個身,眼神示意助理開道,而這時已經有好幾雙眼睛注意到這邊,都被孟特助擋開。
可是好奇心已經被勾起。宋董居然抱著一個穿西裝的小年輕,這是什麼情況?
陳未識渾身的熱氣漸漸彌漫到宋道初身上,他難以忍耐地想翻身,被宋道初一下子薅住了腦袋,強迫他把臉埋進自己懷里,另邊廂飛快地從安全門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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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初沒有去地下車庫提他的邁巴赫,而是從會所一層的側門去了露天停車場,尋找孟特助的寶馬。
他的想法很簡單,邁巴赫太顯眼了,他需要將陳未識低調地運出去。
可是從會所一出來,遭夜風一激,陳未識卻清醒幾分。他推開宋道初在臺階上站直,很認真地看了對方一眼。
盡管夏日將近,夜中仍然悶熱,風動樹葉,發出嘩啦啦的碎響。宋道初按下車鑰匙,不遠處的寶馬亮了下燈,光芒映在宋道初額間的汗珠。那汗珠沿著他英氣的鬢角滑下。他說:“我帶你去醒醒酒。”
“我被下藥了。”陳未識說。
宋道初眸光微沉,但靜了片刻,仍沒有發作。他說:“我知道,我會想辦法。”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陳未識失笑,“我們都離婚了,我的事情,不用你再想辦法。”
說完他便轉身,走到露天停車場的另一頭,靠近會所后門的地方,那里半明半暗的光線之中,停了一輛機動的三輪車。街燈把那三輪車的影子怪異地投射在會所后壁,陳未識抬腿跨坐上去,擰動鑰匙轉了轉車把,便是一陣又一陣“轟隆隆——”“轟隆隆——”的聲音,要先聲奪人似的。
他想著他要馬上離開。不然,就不符合他們離婚時的協定。他不應該再給宋道初添麻煩,不論是花邊新聞還是慈善新聞,他都不應該再沾上宋道初的一點點衣角。可是就在他嘗試第三次點火時,車把突然被宋道初抓住。
他一怔,望過去,宋道初卻正盯著手機,緊緊皺起眉頭。
是邵景榮給他發來焦急的道歉,還說明了他弟弟給那不知名的送花小哥灌的什麼藥。看見藥名,宋道初驀地轉頭,便對上陳未識不辨深淺的目光。
那一剎那宋道初沒能忍住眼神里的怒意,反而讓陳未識怔了一怔。
“是,我們是離婚了。”宋道初盯住了他,“結果卻出現在同一場所,你不能就這樣走了。”
陳未識皺眉:“可他們根本就沒有認出我。”
宋道初說:“你不知道他給你用了什麼藥,你沒辦法解決。”
“我沒辦法解決?”陳未識一口氣提上來,反而又笑了,“你有辦法?”
又是這種笑。
他們的婚姻存續期間,陳未識從來不會這樣陰陽怪氣地笑。
宋道初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了陳未識不快。“你狀態不對。”他說,“你要這樣回去?騎著——這個?”他低頭看了一眼三輪車,“你要是倒在路邊,明天的頭版頭條——”
“轟隆隆——”陳未識再次點火,猝不及防的柴油機聲響截斷了宋道初的話。陳未識臉色蒼白,但他咬緊了嘴唇,卻是一副死不認賬的態度。宋道初抬起手,抓了一把頭發,而陳未識還半抬起下巴,冷冷地說:“你讓不讓開?”
宋道初往旁邊退了兩步,轉了個身,卻又驀地搶上前,一把擰掉了車鑰匙,將陳未識徑自扛了起來。
“你做什麼!”陳未識被他嚇得手腳亂蹬,掙扎著大喊,“宋道初,我看你才想上頭版頭條!我他媽——我操你——”
宋道初的腳步微微一滯,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將他丟進了寶馬車的副駕駛,陳未識的發型衣服全亂了套,西裝領子內翻,襯衫被扒拉出來露出了雪白的腰身,宋道初好似沒看見,就像綁粽子一樣給他拴好了安全帶,砰地關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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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初繞行車少的環城路,找了一家就近的酒店。
陳未識沒有再同他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