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天的花品種不多,庫房里的都保持在半開或未開狀態,只有葉片格外茂盛地從玻璃紙里攀爬出來,像鋼筋架子上生長出的叢林。
最后一排貨架,擺的是成摞的玻璃花瓶,用紙板互相隔擋,方才張小逢用來砸人的花瓶正是從這里拿的。
宋道初邁進去時,里頭有個黑影突然動了一動。
“——宋道初,身后!”
不顧一切的尖叫聲響起,他驀地警醒回頭,身后的貨架竟被一股力量猛然推倒,連地板都隨之震動起來,無數玻璃花瓶沿著貨架骨碌碌地飛速滑下,往他背上全部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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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李卓在危險逼近的最恐懼的一剎那,用盡全身力氣推倒了不銹鋼的貨架,一時間所有的玻璃花瓶全部摔落下去,砰通哐啷不絕地亂響,底下被壓著的人已幾乎看不見面貌,尚沒有斷氣,還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李卓看了一眼,只恨不得再給他加上一腳。
不就是有錢嗎,不就是大老板嗎?大老板也是會死的!死了最好!
這些天,他就是被這個宋道初逼得四處流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咬了咬牙,便聽見門口處又響起喊聲:“宋董!”好像是宋道初的助理,卷閘門底下沖進來好幾個人,大門出口已走不通了。
李卓眼珠轉動,弓下腰躲避著那邊的視線,扭身去尋緊急通道。剛邁出兩步,脊椎上卻突然挨了一下重擊——
他往前仆跪下去,還沒來得及反應,陳未識已經雙膝都壓到他背上,用一只手把他兩只手臂都向后掰折,掰得他哇哇大叫:“誰!誰!我投降,我自首!”
背上的人沒有說話,但李卓已經感覺到了——他在方才就聽見了!
“李未識!你這臭小子,你給我滾下去!”
陳未識怎可能聽,他紅了眼睛,憑一股不知哪來的力氣,把李卓那豬蹄般肥胖的手臂掰到脫臼,再無數個拳頭沖他后腦砸下去。左手終究不得勁,他還是用上了右手,于是牽動肩膀上的傷,在近乎迷狂的痛楚中,他的拳頭卻越來越重。他在平常是很能罵人的,但此刻卻一句話都罵不出來,反而是李卓,一直在哭喊,時而是罵他數典忘祖,時而是哀求他手下留情,他的手背都沾上了李卓的血,臟得不行,他想磨掉它,就把手背往粗糲的砂石地面上擦,擦到自己的血也流了出來……
有人來拉他,有人把李卓帶走了,有人提起宋道初的名字。
——宋道初!
他還沒有跟宋道初算賬呢,這個傻逼,混球,自大狂!油鹽不進,不知好歹!他以為他做了這些,自己就會感激涕零,會悔不當初嗎?昨晚說的話全被他吃了,他根本沒有聽進去一句!
“陳先生,陳先生!”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龐大的不銹鋼貨架閃著冰冷的銀光,往宋道初的背上壓了下去……
鮮血,一滴又一滴,沿著貨架的鋼筋飛速地滑下。
這個貨架好沉,陳未識抓著它,手背上青筋畢露,指甲都摳進鋼筋里,虎口都將裂開,可它卻好像是紋絲不動的。不知道這麼沉的貨架砸在背上是什麼樣的感覺?
張小逢、孟勤心驚膽戰地看見陳未識試圖搬起那貨架,連忙都奔過去幫忙。陳秀云原本已上了車,這時候卻又進來,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也不敢喊,她怕一喊,就會把陳未識的魂魄都喊破了。
就在剛才,陳未識找到這里,看見了她,還關心地問她的傷勢。那模樣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和此刻是完全不一樣的。
待貨架終于搖搖晃晃地被扶起,陳未識便看見了宋道初的樣子。
無數玻璃碎片扎在他身上、腿上,全身都像被塵土埋過又被挖出來一樣,俊逸的鬢角之下血跡錯縱,嘴唇白得像個死人。
像個死人。
陳未識往里走了兩步,蹲下身。
他一片一片地嘗試將那些碎片從宋道初身上撥弄去。他慢慢地做這件事,就像侍弄自己的花園,給每一朵花剪根,給每一棵樹除草。其實也沒有那麼壞。宋道初只是看上去邋遢了一些,無數個花瓶摔碎,但并不是所有碎片都扎進了皮肉,不少都被衣服擋著了。而且宋道初倒下時,還用手護住了頭。這樣一來,他此刻的模樣就像一個蜷著身體的嬰兒,手臂也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陳未識要小心地把那些不相干的碎片都從他身上摘掉,但還必須避開扎進皮肉的那些,因為會疼。
他會疼。
“宋道初。”他終于開口了,聲音卻沒有他想象中那麼憤怒充沛,而是清冷的,“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落到這個下場嗎?因為你總是要幫我的忙,還不讓我知道。”
“小識……”陳秀云不忍地開口。
陳未識卻根本沒聽見,仍說了下去:“——一次,兩次,三次。三次,你就這樣了。
“宋道初,其實我根本不需要你幫忙。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這個道理?我不需要,我不領情,我不會感動,也不會被你道德綁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