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過去也從沒主動想去了解、融入宋道初的那個圈層。
但想到這里,才察覺,宋道初一直沒有出現。
應該說,蹊蹺的是,今天一整天宋道初都沒有出現。
朱師傅發著紅包,最后卻發到了陳未識跟前,一不留神就往他棉服的口袋里塞。
“拿著,算是年終獎金。”
這麼一說,陳未識就不好拒絕,只好又多說幾句吉利話。朱師傅還笑:“想不到你也挺會講話嘛,平常悶不吭聲地做事,總像窩著一股火一樣。”
陳未識吃驚:“哪有。”
朱師傅說:“沒有嗎?有時候我以為你跟玫瑰花較勁呢。后來我也不納悶了,年輕人到這山溝溝里來,說是學習,其實還是無聊吧。不然我怎麼留不住人呢。”
陳未識被說得不好意思,只道沒有的事,但卻別過臉去。窩著一股火,這個評價或許也沒有錯。也許是從他很小的時候,從李卓離開了家,從家里被討債,從陳秀云染上重病……他的內心就永永遠遠是窩著一股火的,有時候這火燒得太大了,好像能把他的心臟都燒出一個煙灰色的窟窿。
他試圖偽裝過,在宋道初面前。但終究不成功。現在,他這一股火是不是比以前消散了一些,抑或可以化破壞為溫暖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陳未識吃過了年夜飯,與朱師傅他們一同踩著村莊的田埂回家。恰在這時媽媽那邊打電話過來,陳未識只好舉高了手機,讓媽媽和朱師傅他們一一認了個臉熟。媽媽與小姨一家三口圍坐在火爐前打麻將,一邊沖鏡頭互道新年問候,鏡頭角落好像還有幾個街坊,張小逢的臉也一閃而過。
“聽說你媽媽得過肺病?”等他掛了電話,朱師傅笑說,“氣色很好,很漂亮啊。”
“嗯。”陳未識不太自然地應。他當然知道自家媽媽很漂亮,從小就知道了。
“現在你也大了,你媽媽也輕松了,那有沒有考慮……”
“沒有。”陳未識立刻說,“她一個人呆著,好著呢。”
朱師傅撓了撓腦袋,“你又知道我要說啥了。”
陳未識不想聽這個話題,三兩步往宿舍跑去。
他的身后,村民們開始放煙花了。一朵又一朵地飛上云霄,往黑夜里潑灑著光,又淋漓地落下來,映亮陳未識眼前的路。星塵與夜霧都落在玫瑰田上。大棚外的玫瑰都沒有開花,但陳未識卻無端聞到了花的香氣,他懷疑自己是喝醉了,但或許這也是個好兆頭。
他趁著還清醒,飛快地洗了個澡,擦得干干凈凈,穿著背心褲衩便竄上了床,蓋上了厚厚的棉被。黑暗中,他還要拿棉被蒙著頭,戴著耳機,做賊一樣撥通了宋道初的電話。
宋道初不找他,他不會去找宋道初嗎?
“喂?”
電話接通卻很快,宋道初的聲音聽起來異常清晰。
陳未識對他在做什麼愈發好奇,但總得先憋住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問:“今晚過得怎麼樣啊?”
宋道初笑:“一個人過的啊,龐阿姨也回去了。”
“一個人過啊,哎喲。”陳未識嘖嘖兩聲。他不會吃這套的,宋道初慣會賣可憐,“看到我發的年夜飯照片沒?”
“看到了,很熱鬧。”宋道初溫和地應。
溫和得像一泓水,陳未識撲騰,他就隨著陳未識的撲騰變化形狀,也不惱,也不多說。
陳未識咬了咬牙,還非要逼問:“你不寂寞啊?”
“寂寞啊。”宋道初那平平淡淡的話音,卻更加誠懇而無辜,“一直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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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除夕快樂!團團圓圓!萬事如意!??????
第45章 45
陳未識的耳朵發燙地動了動。他捂住了,宋道初的呼吸聲便好像在他耳廓里回響:“以往的兩年,你都會做好一桌年夜飯,在家里等我。”
陳未識垂著頭,“那不是因為宋董公私分明,我去不了云鼎的年會嘛。”
……一句話又把天聊死了。
宋道初很努力地想轉圜過來,“我那個時候也總是想著你的。”
陳未識不答話了。
“小識?”宋道初試探地喚,“生氣啦?”
陳未識說:“我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嗎?我是玻璃做的嗎?還是我有絕癥啊?”
語氣平和,卻無端沖出一股子酒氣,宋道初隔著幾百里的電波也能聞見。他感覺陳未識好像在拿自己磨牙,一下子連試探的膽子都小了:“你想去年會還不容易,就怕你無聊。”
“宋道初,你要是還懷念從前那個我,我勸你趁早收了這個念頭。”陳未識蒙著腦袋,聲音也悶悶地像在東倒西歪,“從前那個我,伺候得你很舒服吧?很自在吧?換著花樣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干啥都由著你,上床之前還洗干干凈凈的……那不好意思,這種美事以后再也不會有了!我離職了!”
“這我早就知道了。”宋道初卻不驚訝,理所當然地說,“你離職,我上崗,不好嗎?那些事可以我來做啊,我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做什麼我由著你,我幫你洗得干干凈凈——”
陳未識忽而反應過來:“不對,那不還是我挨操嗎?”
一陣溫軟的沉默中,陳未識只覺這個被窩越來越熱了。
宋道初似乎低沉地“嗯”了一聲,又似乎是在笑,他沒聽明白,忍不住要把自己刨出來,喘著氣,縮起身子,手不自主探向了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