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伏?端起茶盞,嘗了半口。
“那令郎的身世,可與我們略講一二?”
“有什麼好講?”
這杯中的茶水并不好喝,氛圍也得罪了伏?。
“伏公子,你十七年前見過金色襁褓,也定然拿走了龍玉,如今別說是毫不知情罷?”
知州在堂中正襟危坐,見伏?竟然在揣著明白裝糊涂,當即冷言發問道。
“我若是知情,他已經死在刀下了。”
“你!”知州怒而拍案,指著他的鼻子,恨不得將此渾人按法處置。
“沈大人找我,難道是認出了烈成池?”
伏?一語破的,直稱烈姓及名諱,還加重了咬字,看向二人。
“識時務者為俊杰,那位的身份尊貴,不是你等鼠蟻之輩可沾指的。”
伏?將茶盞放回桌案,磕出沉悶一聲,驚了迎客堂的寂靜氛圍。
沈知州當即皺起了眉,堂中的氛圍更為劍拔弩張。
卻見那伏公子驀地一笑,指尖磕在茶杯上,說道:“別緊張,我又不圖他什麼。”
“只是貴府的待客之道多少也改改,至少換杯好茶。”
知州心有不悅,想回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草民,卻被孟老不動聲色地按住了。
知州定住目光,審視了伏?半刻,又再次牽入正題。
“話不多說,本官早已與孟大人商討過此事,殿下涉世未深,你是他的寄父,當多勸他審時度勢,早早地讓他認祖歸宗。此外,太子多年流落在民間,從未接觸過廟堂與政事,需要孟大人與本官……”
伏?挑眉,一言不發地聽著。
良久,待那沈知州將之后的事逐一說完,才是又提起尖刀眉,警惕地看向了他。
伏?一笑,似夸非夸地露出一句:“看來沈大人心思玲瓏,早就安排得面面俱到啊。
”
那日,伏?回到了家,烈成池在家中等了他許久,此時正打掃著滿庭的桂花。
聽到院門推開,他心知是伏?回來了,剛想說話,卻見他身后還跟了兩個人,其中一位正是那日在茶館所見的老者。
烈成池先看了伏?一眼,才轉過視線去看向那兩位陌生來者,展露出提防之意。
上回在茶肆僅一面之緣,孟知意尚不能瞧得太清楚,這回卻是面對面了。
“殿下,這位是孟大人。”一位官員扮相的人站出來,國字臉,尖刀眉,天生一副兇相,瞧來有些不近人情“孟老乃兩朝功臣,亦是先帝的老師。”
烈成池怔住,心中頓生疑云。
“這是何意?”
“先帝在位時,嘗與麗妃兩情相悅,而后誕下一子。”知州看向烈成池的臉色,沉吟半晌,單刀直入地說道“……取名為烈成池。”
烈成池的瞳中一震,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猛地回頭看向伏?,卻見那人毫無反應,亦不反駁。
“前些日子,下官在街上聽見殿下名諱,驚覺此中蹊蹺,連夜寫信邀來孟大人。孟大人與先帝之間曾有十余年的君臣之情,二十余年的師生之交,一眼即可斷定……”知州見狀,上前行一禮,言辭斟酌再三,與烈成池說道。
“殿下就是十七年前失蹤的太子。”
“你們定是搞錯了!”
烈成池變了臉色,心中感到荒唐,不知是該笑此事離奇,還是該怒伏?十七年來只字未提。
“伏公子撿到殿下時,正巧在五昶坡,乃是事變之地。先帝贈與殿下的龍玉亦完好無損,如今就在伏公子手中。”
烈成池聽到龍玉,更是皺緊了眉,什麼龍玉,他從未聽說過。
“此事駭人聽聞,下官理當多給殿下些時間。只是如今的局勢已不容耽擱,還望殿下…今日就能隨下官回去。”
“去哪兒?做什麼?”
“去……”知州面露遲疑,看了眼伏?,似是不方便開口。
“那就不去了。”
“殿下再考慮……”
“不考慮。”烈成池不善地看了他一眼,冷硬地回答道。
知州看了伏?一眼,只好抬手,一聲令下招來外面的人。
“如此的話,下官不得不多有得罪。對不住了,殿下。”
旋即,十幾人從門外魚貫而入,將烈成池圍在其中。烈成池心中驚怒,未料到一介官員也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做出此等事來。
然而,他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架不住人多勢眾。就在一片混亂之中,他的視線穿過人群,緊鎖在伏?身上,好似在質問他為何帶外人入家中,又為何始終瞞著他?!
而伏?僅是獨自靠在桂花樹下,嘴里嚼著葉子,似笑非笑,沒有說話。
23 23. 亂紅飛過秋千去
烈成池被帶入知州府,此處兵力森嚴,有如鐵獄銅籠。
知州長年拉著一張國字臉,板得是鐵面無私,不惡而嚴。
他將烈成池安頓在一座建有雕欄玉砌的獨立庭宅中,將衣食住行皆打理好,才對他說道:“殿下,你年紀尚輕,孟大人會把功課都慢慢地教給你。”
烈成池壓著心中怒意,看了眼門外的方向,那兒的侍衛居然圍了三層有余,不由出言問道:“你把事做得順水推舟,口口聲聲叫我殿下,為何卻從不聽我的意愿?”
“出身定此生,即使殿下前十七年身在他鄉,終有日要回到正軌,這是不可改變的。”
“……且不論此事有多荒唐,就算…就算我是你口中的太子。
十七年了,朝中不也一直好得很?”烈成池向他走僅半步,壓低聲音,卻壓不住心中的怒火,質問道:“還來找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