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聞故,法號印光,伏龍寺里的一個和尚。”伏?看過和尚一眼,介紹道。
冷月環抬頭與和尚相視,百感交集。
和尚的表情有所動容,卻按捺著,只客氣問候一句:“冷姑娘。”
“你好,聞公子。”冷月環輕柔一點頭。
“我在找《紫冥心經》的時候,遇到印光,他說要尋一個人,故而與我同行到這。”
“尋一個人?”冷月環面露訝然,有所思量地看著和尚,問道:“你要尋誰呢?”
“我……”聞故的神情中露出遲疑。
冷月環見他半晌也不答,好似了然:“是不是一個時而遠在天涯,時而近在眼前的人?”
“是。”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伏?擰眉問道。
冷月環多看和尚兩眼,拔下插在門上的汐水劍,對伏?說道:“是你笨蛋。”
“好好說話。”
伏?抄起木桌上的小石子,拋向冷月環,被冷月環抬劍攔個正好,石子撞在劍身,發出清脆一聲響。
冷月環也沒想到真能攔下來,兩眸登時一亮,從地上舉起那枚石子,看向凌燁子,問。
“小葉子,我出劍是不是快了很多?”
“是,進步神速。”
“我們還要試劍嗎?”
“好。”
“可你的傷”冷月環的話還沒說完。
“無妨。”
凌燁子手中拿著的是另一把銀色的劍,看上去倒是與冷月環手中的相稱。
“難道此人就是凌燁子?”和尚低聲問伏?。
“對。”
“他手里的這把劍很出名,云華,本是一把兇劍。”
“嗯?”伏?看他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云華是一味藥草的名字,這把劍的鑄劍師以前是個郎中。鑄劍師去世后,它的歷代主人都無端死于云華刃下,它見血則癲,錚鳴不止,但是傳說這把劍到凌燁子手里后,就忽然轉性了。
”
“不發瘋,也不弒主了?”
“是,凌燁子曾經自創一套聞名天下的劍法,名為無心劍法。江湖人都認為凌燁子是靠這套劍法才壓了劍的兇性,學劍法者前赴后繼,得真傳者少之又少。”
“無心劍法,好冷情的名字。”伏?評價道。
清輝霞光,落葉似雨,劍光在其中明亮如光照雪。
冷月環提起長劍,柳腰下折,劍刃至唇邊如小酌,細碎日光下,輕紗長裙隨劍氣而動。
倏爾,她的朱唇上挑,折腰后疾速出劍,欲偷襲一記,被江素問云淡風輕地側肩而避。
“小葉子,我終于學會了這招對天飲月,是不是該夸我?”冷月環笑問。
“是。”
伏?看這一幕,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了,轉頭看向烈成池。
“等你找到要找的人,你要如何與她說?”
“沒想好。”
“你存了那麼多錢,難道不是把票子擺到她前,直接說爺有錢跟爺走?”
和尚把那一摞票子掏出來,放到伏?面前,順著他的話問:“你覺得這樣就行嗎?”
伏?搖頭,嘴上說:“還是俗了。”
就在這時,一語天涯孤風,天上飛來一把銀光軟劍,不偏不倚地插在伏?身旁,連帶把他的衣袖也釘在桌上,票子被震得四處飛舞。
伏?的臉色一黑,終于忍不住道:“別練劍了,黔驢技孤,琢磨一下怎麼拿你這把劍自盡吧。”
“敢說我的劍術不好?”冷月環心虛地看向伏?,強詞奪理道:“這不好得要命嗎?這把劍追著你殺呢。”
“它跟我有仇?”說著,伏?就要拔那把劍。
“別別別,你放過它。”冷月環連忙趕過來,搶先一步把劍拿回到手里。
“給老子道歉。”
“對不住,老子。”
“給袖子道歉。”
“對不住,袖子。
”
“給票子道歉。”
“對不住,票子。”
冷月環乖乖地挨個道歉,在伏?說出更離譜的話之前,立刻打斷他。
“凌燁子!我還要給凌燁子換紗布,我得走了!”
冷月環匆忙抱起劍,顛顛地跑開了。
54 53.早服還丹無世情
凌燁子進房沒多久,冷月環也走了進來。
凌燁子本不習慣讓女子為他換藥,可是冷月環不是尋常女子,慣見風月,多遇男色,素來不知害羞二字怎寫。
第一次換藥時,她就鬧著纏著說要為他換。如今這是她第十二次為他換藥,江素問已經放棄掙扎了。
她輕輕拆下纏在江素問胸膛上的紗布,發現后背新肉已經大致長成。
窗外天色已晚,房中燭火搖曳。
江素問坐在榻上,冷月環為江素問涂上藥粉,指肚撫過新生脊肉,獨屬于她的香氣悄然飄散,拂過江素問的鼻間,一縷云發掠過他的肩峰。
靜悄悄的屋中,冷月環忽然問:“你猜,我在你背上寫了一個什麼字?”
“‘燁’字。”
冷月環調笑,“這個你感受得倒是很清楚。”
等她笑完,驀地不說話了。
冷月環半晌不語,看著江素問后背駭人的、形如盤虬的傷痕,仍記得這傷口之前深見白骨的模樣。
“……你當真無法體會痛嗎?”
“無法。”
冷月環一聲輕嘆,將頭抵在江素問的肩上,看向燭臺上搖曳的火光。
“那你會不會好奇,痛是何種感覺?”
“……不會。”
江素問的回答中隱有遲疑。
“唉。”
“冷姑娘何故嘆息?”
“未嘗苦味,如何知甜,小葉子,你感不到痛,那是不是你也感不到喜樂?”
江素問沉思半刻,答道:“大抵是這樣。”
“這樣的人生何其無趣。
”
“為何?”
“人活在這世上,能感受到喜怒哀樂悲恐思,才能感受到自己活著,你說對嗎?”
江素問若有所思,并未答話。
……
冷月環為凌燁子涂好藥,走出房門。